第62章 請您用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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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數時候重在調理根本,啟用人體自身免疫機能對抗疾病。

經過短暫思考後,竇澈如同自語般低聲道:

“既然如此,便稱它為歸元派吧。”

竇澈話音剛落,耳邊的悅耳之音瞬間轉變,

由原先飄渺淡雅的旋律,轉變為宏大熱烈的慶典之聲。

竇澈心頭湧起一股歡愉之情,

隻見眼前的濃霧瞬息間散開,在這片浩渺雲海之中,一座巍峨險峻的山峰突兀顯現,直插雲端。

這座雄偉山峰上,遍佈著茂密的杏樹林,

濃鬱的杏香撲麵而來,象征著竇澈在中醫領域的地位與貢獻。

山峰峭壁之上,以竇澈獨特的飛白行草刻寫著兩個醒目大字——歸元。

望著這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竇澈在歡喜之餘,心中也泛起一絲困惑。

至今他仍未明白,耳邊時常響起的悅耳之音,以及眼前的這片茫茫雲海,究竟是何種存在?

倘若將其比作閱讀小說時出現的各種係統,卻又不儘相同?

竇澈可以肯定,自己所領悟的一切,均源自自身的積累。

譬如鍼灸之術,

前世身為社畜的竇澈,在工作之餘常因頸椎疲勞去做鍼灸按摩,

耳濡目染之下對此略有心得。穿越之後,當他目睹那位無名老醫生施針運脈的場景,便跨過了那道門檻,領悟出了《素問》針法。

他對朝政局勢的理解,則得益於前世在網絡世界的高強度瀏覽,

不論是主動還是被動,積累了超群的戰略眼光和見識,

使他在諸多能人誌士中脫穎而出,眼界和見識領先了一個時代。

但在其他方麵,竇澈就顯得力不從心。

比如近來一直在刻苦修煉的馬上戰術,

竇澈能明顯感覺到,這是他此前未曾接觸過的水墨技法,自然無法做到一蹴而就,一日千裡。

那麼眼前這座山峰,以及這片雲海和聲音,究竟是從何而來?

難道在這九天之上,真有俯瞰眾生的神隻?

“竇兄,竇兄弟?”

正當竇澈沉浸在種種猜想中時,

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他回頭一看,原來是朱標半趴在自己麵前,一臉關切地看著自己,

而旁邊沐凝則捧著一碗湯藥,麵色不悅。

“我冇事。”

竇澈搖搖頭,把這些虛無縹緲的思緒拋諸腦後,立刻轉入正題。

“藥煎好了?”

“煎好了。”

沐凝冷冷迴應。

“怎麼服用?”

沐凝本意是想問這藥是否有特殊服用禁忌,

畢竟過去他們嘗試過許多稀奇古怪的療法,有些醫生要求以黃酒送服,有些則要求空腹冷飲。

然而這個問題再次引來竇澈更為奇異的目光。

“當然是用嘴巴喝。”

“你怎麼會問出這樣的問題?”

……

混蛋!

你給我等著瞧!

沐凝愈發堅信這份兒戲般的藥方是竇澈用來捉弄他們的。

幸好從抓藥到煎藥,全程都有她在旁監督,

除了青蒿一味較為特殊外,其餘藥材皆可直接泡水飲用,不必擔心會出現其它問題。

於是,沐凝緊咬牙關,端著藥碗,一步步走向沐英,

心裡已暗下決心,如果這副藥喝下去後,沐英病情仍未見好轉,

就算皇帝和皇後在場,她也要把這個小賊碎屍萬段。

待一切準備好,沐凝用調羹舀起藥汁,一勺勺地喂入沐英口中。

一碗湯藥很快見底,

就在沐凝放下藥碗的刹那,沐英忽覺腹部劇痛,

緊接著一股熱流疾速下行,他急忙喚來仆從扶持,滿頭大汗地向內室走去。

“爹!”

沐英滿身汗水淋漓,衣衫濕透貼身,這讓沐凝心頭一緊,急切地喚道。

然而沐英已是疲弱不堪,無法迴應沐凝的話語,僅是虛弱地揮了揮手,由四位仆役支撐著,迅速進入廁所之內。

接著,一股惡臭瀰漫開來,伴著沐英虛弱至極的嗓音傳出。

顯然,沐英未能支撐到廁所,就在旁邊的內室解決了問題。

聽著沐英痛苦又虛弱的呻吟聲,沐凝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一掌拍在桌上躍起。

“姓竇的,這到底是什麼狀況!”

“你對我爹做了什麼!”

沐凝怒氣沖沖,徑直衝向竇澈身邊。

正欲動手,卻被竇澈輕鬆自如地按在一旁的椅上。

竇澈側目瞥向沐凝,冷笑一聲:

“果然冇多大長進,脾氣還是這般暴躁。”

“將來若是做我的侍女時,還這般脾性,可免不了受罰!”

“你還敢說!”

沐凝怒不可遏,即使被竇澈壓製在椅上,也仍不停扭動身軀。

以致頭上髮簪歪斜垂至耳畔,髮髻鬆散,披頭散髮地對著竇澈厲聲喝道:“若我爹有個萬一,我絕不饒你,我以誓言擔保!”

“我要將你碎屍萬段!”

正當沐凝激烈掙紮之際,忽聞堂後珠簾一陣搖曳。

一名先前攙扶沐英入內的仆役,慌慌張張地跑來,目睹這一幕混亂場麵,瞬間呆立原地。

“二、二小姐……”

“老爺他怎樣了?快說啊!”

見到這名仆役滿臉惶恐之色,沐凝不再與竇澈爭執,立刻起身奔至仆役跟前。

一旁的朱元璋一家三口,同樣滿臉憂慮地盯著仆役。

在這幾位重要人物的注視下,仆役麵色更為惶恐,下意識地嚥了口唾沫。

然後,在沐凝幾乎逼人的目光中,他支支吾吾地說:“侯爺他……”

“排出了許多蟲子!”

“蟲子?”

沐凝愕然,一時難以置信自己的耳朵。

此前見過那麼多醫生,每個人都說是父親患了瘧疾。

而瘧疾在這個時代,確實是最棘手的疾病之一。

可是,從未有人提及父親體內會有蟲子。

嗯,不對。

她記起來了,之前那個小子似乎提到過此事。

想到這裡,沐凝僵立原地,彷彿感受到了竇澈投來的,那種似嘲笑又非嘲笑的目光。

此刻,她也顧不得尷尬,頭也不回地向後跑去。

無論是為了檢視父親的情況,還是逃避這尷尬的情境,都無從得知。

許久之後。

沐凝滿臉尷尬地走出。

剛纔她忍受惡臭,仔細檢查,果然發現沐英的排泄物中全是密密麻麻的蟲子。

這些蟲子在馬桶中不斷扭曲蠕動,令人作嘔。

經過一兩次排泄後,倚在軟榻上的沐英,臉色明顯好轉了許多。

當沐凝觸摸沐英的額頭時,欣喜地發現,纏繞沐英長達一兩個月的低熱,隨著剛纔那場大汗已完全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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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沐英說話的聲音雖依舊低微,但其中蘊含了一種沉穩的力量。

這樣的變化令沐凝欣喜若狂,趕緊扶著沐英走出來。

看到此刻沐英能在女兒的扶持下緩緩行走,

步伐雖慢,但已不見之前的虛弱跡象,顯然是否極泰來,身體開始逐步康複。

眾人精神振奮,儘管早知竇澈醫術超凡,但這種立竿見影的療效,不論目睹多少次,都會感受到其中的震撼力量。

“定遠伯,大恩不言謝。”

沐英回到軟榻上,感激地看向竇澈。

他自己最清楚身體的感受。

隨著那些蟲子排出體外,他明顯感到體內煥發了一股蓬勃生機。

這種感覺,他已經暌違大半年之久了。

甚至沐英認為,隻要維持這種狀態十天半月,他還能再次提槍跨馬,馳騁沙場。

“西平侯不必客氣。”

竇澈輕輕搖頭,意味深長地看向沐凝身旁。

麵對竇澈的目光轉移,沐凝臉上一紅,下意識地低下頭去,全然不見之前的蠻橫與霸道。

而沐英看到女兒的模樣,內心無聲地歎息了一聲。

當初他極度虛弱,從雲南長途跋涉回金陵,耗儘了所有精力。

因此對於女兒與竇澈間的矛盾,他所能做的最大彌補就是在馬車上嚴肅地勸導了幾句女兒。

然而女兒我行我素,甚至還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訂下了賭約。

直到沐英事後知曉,事情已然成定局。

但現在回想起來,能有這麼一個人約束住自己的女兒,似乎並非壞事。

於是,沐英選擇不加乾預,轉而與朱家一家三口聊起了家常。

當沐凝看到自己的父親對自己這邊的情形不予理會時,她再冇有理由逃避。

加之她一貫的驕傲與倔強個性,讓她無法做出違背賭約的行為,隻能一步一挪,慢慢走向竇澈。

“倒水。”

沐凝挪過來時,竇澈並未抬頭,隻是敲了敲桌子。

沐凝看著桌上那半杯茶水,沉默片刻,最終還是默默地拿起茶杯去外麵添水。

邊走邊添水的過程中,沐凝心中滿是懊悔。

明明這個小子在昆明時隻會坑蒙拐騙,怎麼一到金陵竟成了這般高明的醫者,

還讓自己淪為了他的侍女。

一想到這些,沐凝就感到無比憋屈。

然而,無奈之下,她也隻能認賭服輸,老老實實地給這個傢夥當三年侍女。

給茶杯添滿熱水後,沐凝一臉不樂意地返回正堂。

當她看到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時,沐凝更是羞愧難當。

但她還是強忍著將茶杯放在竇澈手邊,聲音細如蚊鳴般說:“給您。”

然而竇澈卻並未抬頭,而是問道:“你剛纔怎麼稱呼我?”

沐凝一愣,旋即明白竇澈之意,臉頰頓時漲得通紅。

不過,沐凝雖然性情惡劣,但也有一優點,那就是敢作敢當。

既然決定成為竇澈的侍女,沐凝就不會因這些刁難而退縮。

片刻後,做好心理準備的沐凝定了定神,閉上眼睛,鼓足勇氣大聲說道:

“請您用茶。”

竇澈輕笑一聲,舉杯飲儘,隨後起身,朝著主位上的朱元璋拱手致意:

“西平侯用藥一日三次,三日後病勢自然緩解。”

“在下告辭了。”

竇澈拱手告彆,攜沐凝走出門外。

看著竇澈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沐英長歎一口氣,轉向朱元璋詢問道:

“義父,您是從何處尋得這樣一位神醫的?”

朱元璋嘴角抽搐,並未言語。

反倒是朱標撲哧一笑,接話道:

“大哥,竇兄不僅是神醫,還是位賢相。

“今年元日時,他曾向皇上呈上一篇論述邊貿的奏疏……”

暫且不提朱標向沐英介紹竇澈的事蹟。

另一邊,竇澈帶著沐凝回到魏國公府,恰好遇上了迎麵走來的徐妙錦。

“師兄,你回來了……”

“這位是……”

徐妙錦看到竇澈身邊罕見地跟著一個陌生女子,不由得瞪大眼睛,好奇地問道。

在邊界線上的一切行動,都無法擺脫邊軍獨立進行;\"

而在財政經濟領域,那些粗獷的大佬們實則束手無策,隻能依賴文臣們具體操辦。

加之他與朱元璋間的賭約約定,

身份帶來的巨大優勢不加利用,才真是愚不可及之舉。

沐凝顯然也洞察到了其中的關鍵所在,

然而,看著竇澈在那裡揮毫疾書的身影,她心中不禁湧起一絲疑惑,終究忍不住問出了口:

“你對自己能夠高中真的那麼篤定”

竇澈並未抬頭,手腕微微擺動,穩健地完成一篇文章後,平靜迴應:

“倘若連我自己都不信任自己,還能期待何人來相信我”

沐凝陷入沉默。

她隱約有種被竇澈言語中蘊含的含義觸動的彆扭感,

儘管這種想法不便直接表達,她隻能尷尬地轉移話題:

“我曾聽祖父皇爺和太子叔提起,你有一個方案,打算讓我父親在雲南推行?”

竇澈略顯驚訝地瞥了沐凝一眼,未曾料到沐英會將這類事情告知沐凝。

看來沐凝在家中的地位,並非僅僅是管家之女那麼簡單。

沐凝察覺到了竇澈眼中流露的驚訝,長久以來積壓的鬱結瞬間消散,昂首挺胸,自豪地說:

“我家素來是我爹和大哥的智慧源泉!”

竇澈點頭讚同:“你這模樣還真看不出你是家中的智囊。”

“你說誰是‘泰山’?!”

沐凝瞬時炸毛。

“當然是我!”

竇澈抬起頭,擱下毛筆,眼神中滿載著無比的自信和俯瞰群雄的傲骨。

此刻竇澈眼中流露出的情緒,令沐凝也為之驚愕。

那是一種怎樣的自信?

彷彿天地間無人能讓眼前這位男子屈服。

若非沐凝初至金陵不久,若她在金陵待得久些,定能自然而然瞭解,當初竇澈是如何與朱元璋針鋒相對的。

毫不誇張地說,在洪武年間,無人膽敢如竇澈般與朱元璋直言相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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