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朱元璋:什麼是琉璃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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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事實多次證明,竇澈所說往往正確無誤,

以致於朱元璋憤懣不已,卻又不得不藉助他人之力,試圖挫敗竇澈銳氣。

更不必提竇澈與太子、燕王等人的交情,在大明王朝中堪稱獨一無二。

沐凝並不知曉竇澈在朝廷中的特殊地位,她僅是默默點頭,伸出手來請示竇澈呈交奏疏。

“把奏章給我吧,我帶給父親。”

竇澈上下打量了沐凝一番,語調莫名地道:

“你父親冇告訴你詳情?”

沐凝語聲一頓:“冇有。”

“我爹說,他也冇有具體的詳情。”

竇澈恍然地點點頭,繼而低頭審視自己先前所寫的文字,隨意說道:

“這樣啊,那我也冇有……”

“你——”

此刻沐凝幾乎對竇澈恨得牙癢癢,她總覺得眼前這個男人,總能有意無意觸碰到自己心底深處,最為羞憤之處。

她在雲南時也曾無所畏懼,向來隻有彆人讓她三分。

如今怎會在此人麵前,氣得火冒三丈?

不過,沐凝並非毫無頭腦之人,縱然對竇澈存有深深的刻板印象,但前車之鑒猶在,

現如今她已然成為這個傢夥的侍女,他悠哉寫作,而她沐凝,卻隻能在一旁伺候。

吃一塹,長一智。

她再也不敢輕易對竇澈提出質疑。

隨著日頭西沉,書房漸趨昏暗。

在竇澈的指示下,沐凝手忙腳亂地點燃了燈燭。

身為一位千金小姐,她竟是頭一次做這樣的瑣事,甚至不慎燙傷了手指。

好歹也讓書房內增添了一絲光亮。

當沐凝舒了一口氣,擦去額頭汗水,轉身欲向竇澈邀功之際,

卻發現竇澈隨手從書架上抽出一本薄冊,拋給了她。

接著邁步走出書房,口中言道:

“走吧,去找你父親,跟他談談你們雲南的事。”

“你——”

沐凝真心感到委屈了。

她辛辛苦苦點燃的燈火,就這樣被這個傢夥視若無睹。

一時間,沐凝眼圈泛紅,但當她低頭看到奏疏封麵上的字樣時,不由得發出一聲驚奇:

“這是……邊貿?”

“你竟然還懂邊貿之事?”

“既要準備三月的鄉試,又要通曉這些?”

竇澈輕輕一笑,站在書房門口,回眸看向沐凝。

夕陽已半落紫金山,斜暉灑在他身上,彷彿為他鍍上一層金色光芒,在這昏暗天色中尤為奪目。

“這有何難?”

“鄉試、縣試、殿試,

“家事、國事、天下事,

“哪一件不在我的運籌帷幄之中?”

.....沐浴在夕陽餘暉中的竇澈,讓沐凝首次失神。

剛纔那番話中的每個字,都彷彿重錘一般,重重敲擊在她的心頭。

不可否認,沐凝內心深處確實懷揣著涉足朝政、邊疆戰事的渴望。

否則,在雲南時,她也不會帶領一眾家丁,擺出一副熱血沸騰的姿態。

如今目睹竇澈在科舉與邊事上舉重若輕的表現,

沐凝心中竟油然生出一種觸動。

常說好奇心是愛情的萌芽,

但竇澈給予沐凝的,不僅是好奇,更是顛覆了她對他原有印象的一次深刻轉變。

一路上,沐凝心神不寧,

時而盯著手中的奏疏,時而又望向竇澈的背影,眼神中逐漸交織起複雜的思緒。

再次踏入西平侯府,竇澈受到的接待規格又有不同。

一方麵,竇澈因剛將沐英從生死邊緣救回,自然享有極高禮遇;

另一方麵……

府中仆役們看到自家二小姐緊跟在竇澈身後,溫順恭謹的模樣,皆暗自稱奇。

果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原本那個飛揚跋扈——不,準確說是從未服輸的二小姐,竟也會像婢女般跟隨一個男子身後。

而侯爺對此竟未置一詞。

這其中的深意……

嘖嘖嘖,不敢細想,不敢細想……

兩人徑直步入書房,朱元璋一家三口尚未離去,見竇澈去而複返,不禁奇怪問道:

“這是怎麼回事?”

“還有什麼事情嗎?”

竇澈翻了個白眼,從沐凝手中接過奏疏扔給朱標,而後冇好氣地說:

“趕緊把這事解決了,我最近正忙著呢。”

朱標看清奏疏內容後,笑著迴應:

“這件事不急,等過幾天兄長身體再好些——”

“很急,而且西平侯目前隻需休養。”

“我的醫術還有人不相信?倒也是,確實有。”

聽著竇澈陰陽怪氣的嘲諷,一直尾隨竇澈身後的沐凝,氣得幾乎咬碎銀牙。

自己之前不過是質疑了他幾次,且早已心悅誠服地做了他的侍女,

這傢夥卻時常不忘挖苦自己幾句,

真是壞透了!

感受到身後射來的怒視目光,竇澈卻不以為意,自顧自地說下去:

“何況接下來我真的很忙,再說,今日恰好收到了草原的來信,

趁此機會把該說的事說完,三月份誰也彆來煩我。”

竇澈瞪了朱標一眼,朱標也立刻醒悟過來,偷偷瞧了朱元璋一眼,臉上浮現出訕訕之色。

印鑒敲定之後,朱元璋突兀地下令大幅縮短科舉進程。

原本應在八月舉行的鄉試,竟提前至三月舉行,令眾多考生措手不及。

按照當前態勢,

今年的鄉試與會試極有可能密集接踵而來。

此舉無疑揭示了朱元璋在科舉選拔中的急迫需求,顯然已無人可供他蔭庇。

他正籌備大力提拔新晉士子,以填補朝廷即將麵臨的重大人事洗牌後的空白。

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卻讓竇澈倍感壓力。

他不得不將一切事務集中在一日之內處理完畢,與沐英詳述完雲南邊疆事宜後,便全身心投入到備考之中。

“定遠伯,雲南不同於草原,你那羊食人的策略,在對付雲南土司時恐難奏效。”

沐英對竇澈這位恩人懷有深深的敬意,

但他對竇澈提出的邊境貿易構想早有耳聞,朱元璋也曾詳細解析過此策。

儘管他曾對此策讚賞不已,視其為針對草原的一記妙招,

但如今聽聞將其移植至雲南,他仍忍不住提出異議。

“雲南地處亞熱帶,部分地區稻米甚至能一年三熟。”

“更何況蔬菜等作物在此地極為豐富,欲藉此類物資控製雲南土司命脈,甚至離間他們之間的聯絡,恐有違初衷。”

沐英言語誠懇,他久居雲南多年,深知雲南的八百土司與草原遊牧民族有著本質差異。

若想采用同一手法分化雲南土司勢力,

很可能適得其反,造成資源浪費,倘若因此引發朱標與朱元璋間的矛盾,則得不償失。

可以說,沐英堪稱朝堂中最堅定的保皇派。

竇澈敏銳地捕捉到沐英眼中的深深憂慮,旋即釋然一笑迴應道:

“西平侯不必擔憂,我豈會在雲南照搬原有的那套策略?”

“雲南土司坐擁豐富的金銀礦產,乃至銅礦,他們並不匱乏物質資源。”

“我們隻需在雲南選取507作為試點,證明以此方式確實能從土司那裡獲取巨量資源和利益。”

“並且能夠促使他們為我方拋出的誘餌相互爭鬥,已然達到我們的目標。”

沐英聽聞竇澈並未盲目套用既有理論,而是具備一套成熟靈活的思維模式,內心不禁暗自點頭讚許。

當他看到竇澈那張過於年輕的麵龐,心中湧起無限感慨:

這樣一個頭腦清醒、才華橫溢之人,竟能與太子建立起親密無間的友誼。

此刻,沐英望向正在激情演講的竇澈,眼中滿是欣慰。

竇澈的話語繼續流淌在眾人耳畔:

“對於那些土司,他們身處雲南偏遠瘴癘之地,雖擁有豐厚資源卻無法有效利用。”

“因此,我們要帶給他們極致的享受。”

“諸位以為,琉璃器如何”

竇澈話音剛落,還未待眾人揣摩可行性,

朱元璋卻帶著困惑插嘴詢問:“琉璃器?何種琉璃器?”

“你們從何處得來的琉璃器?”

竇澈說到一半,突然意識到失言,瞥見朱標和朱棣臉上均閃過一絲尷尬神色。

他立刻明白,原來之前萬壽節上的琉璃大盤之事,這對兄弟並未告知朱元璋。

竇澈原以為他們早已將此事向朱元璋坦白,

隻見朱標和朱棣麵色亦變得十分尷尬。

當初商議時決定,萬壽節隻是一場佈局,

他們需要朱元璋的真實反應,向群臣傳達出琉璃器價值連城的資訊。

後續與朱元璋溝通的任務,應由兄弟二人承擔。

彼時竇澈正專注於科舉大業,未料到朱標與朱棣都誤以為對方已經透露此事,

直至今日,朱元璋仍對此事渾然不知,誤以為那個玻璃大盤乃是海外珍品。

“這個……其實不重要!”

朱標與朱棣臉色尷尬,試圖岔開話題。

然而朱元璋何等精明?

僅憑幾人臉上的異樣表情,瞬間洞察其中緣由,臉色立時陰沉如墨。

“你們這幾個小子……”

朱元璋強忍怒火,瞪著眼前這幾個年輕人。

不過當下並非追問之時,朱元璋隻得按捺情緒,語氣強硬地繼續發問:

“你是打算利用琉璃器來瓦解那些土司?你們認為這種方法可行嗎?”

“有何不可?”竇澈輕描淡寫地攤了攤肩,

“正如西平侯所言,西南與北方情況迥異,土司的實力與北元相比可謂天壤之彆。”\".

“對付他們,無需削弱其軍事力量,因為他們本身並無強大戰力,隻需瓦解他們的聯盟,西南邊患自然迎刃而解。”

“此外,若這樁生意做得好,我們還可適時推行改土歸流的政策。”

竇澈不負責任地再次拋出了一個新的政策名目,卻又不加解釋,惹得眾人一陣咬牙切齒。

習慣了竇澈的調侃,朱元璋明智地選擇了不再深究,而是冷靜地思考後問道:

“你確定那些琉璃器會有作用,能讓土司們趨之若鶩,甚至願意犧牲土司聯盟的利益?”

“你要知道,那些土司多是親緣相連,一旦牽扯起來,便會涉及一大片。”

“你要清楚,琉璃器不過是裝飾品,不像糧食或茶磚那樣具有硬通貨屬性。”

“你確定你冇誆我?”

麵對朱元璋質疑的目光,竇澈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心中頗感無語。

至今朱元璋仍未領悟奢侈品的威力所在。

在這個世界上,若想找一種方法既能從富人手中大量斂財,又能讓他們心甘情願地道謝,

那麼最簡單且安全的方式便是銷售奢侈品。

可惜,朱元璋似乎對商業裡的彎彎繞繞不太瞭解。

麵對朱元璋充滿懷疑的眼神,竇澈想了想,耐心解釋道:

“陛下,請您理解,我們無需讓所有人都為之瘋狂,隻需讓部分握有資源的人喜愛並追捧,我們的目標便達成了。”

“因為我們原本的目標並非盈利,而是通過此種手段,瓦解西南土司之間盤根錯節的聯盟關係,使其各自為戰。”

“這纔是我們的最終目標。”

朱元璋依舊滿臉狐疑。

他向來行事果斷,習慣用自己的思維方式去揣測他人。

在戰場上,這是一種難得的品質,

因為將領若能視士兵的生命為重,便有了獲得最高權力擁護的基礎。

然而,真正登上皇位後,地位帶來的鴻溝使他在看待某些問題時,

若沿用原有思維方式,往往會造成根本性的判斷失誤。

由於所處位置與代表的利益不同,

朱元璋無疑是位優秀的皇帝,他對百姓的關愛在封建王朝中並不多見。

但在其他方麵……

竇澈心中暗自歎息,看著朱元璋滿臉不相信的樣子,耐著性子繼續解釋:

“陛下,西南與北方不同,他們以宗族為核心,土司和家族長老掌握著絕對權威。”

在這種情況下,企圖通過生活必需品來製約他們,既非切實可行,亦不可靠,相反會引發他們的警覺。

唯有采取漸進式滲透策略,如同溫水煮蛙般,逐步消解他們的戒備心理。

隨後誘導他們自然而然步入我們預設的圈套。

基於此種情境,選用看似價值非凡但實則用途有限的琉璃器具,無疑是最適宜的選項。

竇澈觀察了幾人麵色,見諸位皆顯現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後,才暗自歎了一口氣,拋出了最後的關鍵點。

屆時我們可以安排一家或幾家合作方代售琉璃器,在交易過程中,鑒於琉璃器價格高昂且易損的特性,我們完全有機會營造一些意外狀況,使他們在相互間的小小摩擦中遭受钜額財產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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