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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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安心待在這裡,甭管那個竇澈,他絕對不敢動你半根汗毛。”

“是是是……呂大人這麼說我就安心多了。”管家低頭應承著,心裡卻在暗自咒罵。

這傢夥到現在還被矇在鼓裏,太子哪裡真正關心過這個便宜小舅子?管家深知,若自己剛纔強硬些,呂光很可能已在前麵耗上整整一夜。

瞬息間,管家心中快速做出決定,即使要尋求庇護,也要找個最有實力的。如今看來,那位時常讓自家老爺頭疼不已的竇澈……不!那位頻頻讓姓郭的大人焦頭爛額的竇大人,纔是他最該依附的對象!

想清楚這一層後,管家更加堅定了對此前事情閉口不談的決心。為了保命,對他而言,忠誠從來都不是首要考慮的問題。

而在另一邊,正在馬背上朝太子府疾馳而去的竇澈,腦海中回想著管家透露的資訊。他冇想到郭桓他們竟還有洗錢的手段。

一間酒樓,竟能將走私所得的黑錢洗得乾乾淨淨,且酒樓本身的菜肴品質的確上乘,熙熙攘攘的食客更是成了最佳掩護。顯然,郭桓背後有一流的智囊團。

然而……

竇澈嘴角揚起微笑,來到太子府東宮門前,躍馬下鞍,步入書房,看見正在百無聊賴對弈的兄妹倆。

竇澈心念微動,笑著說:“這麼晚了,兩位餓了吧?”

“東宮廚房在哪裡?稍等,我給你們做些夜宵。”

東宮膳房內,朱標和朱明月一左一右倚在門框上,雙眼緊盯著在廚房忙碌的竇澈,滿眼困惑。

剛纔他們還在專心致誌地下棋,竇澈突然提出要做夜宵,並不容分說地帶他們來到廚房。

“哥……”朱明月望著在廚房裡忙碌的竇澈,偷偷嚥了口唾沫,轉頭壓低聲音問道,“竇澈……真的會做飯嗎?”

“他做的東西能吃?不會像郭娘娘那樣糟糕吧?”朱標打了個寒顫,遲疑地答道,“應該不至於吧……”

“我覺得廚藝最差也就郭娘娘那個程度了。”

“竇澈他……總不會比那還差吧?”朱明月撇撇嘴,回想起家中宴會的煎熬,竟有種想逃離現場的衝動。

他們口中的郭娘娘,正是當今朱元璋後宮中的郭貴妃,武定侯郭英之妹。在曆史上,馬皇後去世後,朱元璋後宮幾十年均由這位郭貴妃代理鳳印。

這位郭貴妃雖各方麵都無可挑剔,唯獨一手廚藝,簡直可用慘不忍睹來形容。朱元璋曾曆經饑荒,連餿豆腐煮爛菜葉都能當作山珍海味,可麵對郭貴妃烹製的銀耳蓮子羹,他喝了幾口便無法下嚥。

憶起那不堪回首的情形,兄妹倆不禁打了個寒戰,看向竇澈的目光中帶著一絲驚恐。

還未等他們尋到脫身的藉口,竇澈已將幾盤菜肴端上桌來。

“快來嚐嚐我的手藝。”頃刻間,桌上擺滿了六道佳肴和一碗湯,香氣瞬間溢滿整個房間,引得兩人肚內陣陣咕嚕聲響起。

“餓了就開動吧。”竇澈似乎未察覺到兩人眼中的猶豫,率先夾起一片腰花品嚐。

皇宮中從不吃內臟,腰花這樣的食材,朱標和朱明月從未見識過。但見竇澈吃得津津有味,兩人互相對視一眼,忸怩地拿起筷子各夾了一小塊放入口中。

“哇!真好吃!”朱明月剛一咀嚼,眼睛瞪得老大。

濃鬱的香味在舌尖綻放,伴著微微的辣意,醇厚而熱烈。

“怎麼樣?味道不錯吧?”竇澈見兩人滿臉驚喜,得意地笑道,“就知道你們冇吃過多少美食,皇宮裡的飯菜哪能入口?那些光祿寺的‘廚師’,都不配稱作廚子。”

竇澈邊吐槽皇宮的飲食水平,三人筷影翻飛,如風車般旋轉。不一會兒,桌麵變得空空如也,三人各自捧著肚子,滿足地癱在書房的椅子上打著飽嗝。

“這纔是吃飯嘛。”朱標自己也記不清多久冇如此失態過了。他半眯著眼,舒展雙腿躺在椅子裡,或許是吃得過於飽足,言語間有些不經大腦。

“如果不是你是我兄弟,將來還可能是我妹夫,我都想請你專職給我做飯——哎喲!”

話音未落,朱標感到左腳踝一陣劇痛,睜開眼隻見朱明月滿臉怒氣地踩在他的腳踝上,語氣中滿是羞惱:

“哥你說什麼呢!”

“不理你們了!”

朱明月紅著臉,甩了甩頭髮,蹬蹬蹬地跑出了房間。

隻剩下朱標坐在原地,欲言又止。

“活該!讓你亂說話,受這點懲罰算輕的了。”竇澈也不給朱標好臉色,此刻他正因破壞了與朱明月之間的微妙情感而懊惱,心想不知要花費多少工夫才能哄好她。

“老竇,這個我……”朱標意識到自己破壞了妹妹與好兄弟之間的好事,連忙開口解釋。

竇澈卻擺擺手打斷他:“罷了,你最好祈禱你爹不知道這件事。”

“否則的話,你就有苦頭吃了。”

“先說正事。”

一聽提起正事,朱標臉上的歉意迅速褪去,換上一副帝王般的威嚴麵容,睿智而冷靜。

對於朱標這種傳奇般的變臉速度,竇澈早已習以為常,徑自說了起來:“郭桓最近太清閒了,竟然還有閒心插手我這個無名小卒的縣試。”

“我得給他找點事做。”

朱標眼珠一轉,笑道:“酒樓?”

“冇錯!”竇澈拍了拍手,指著朱標圓滾滾的肚子說,“郭桓他們利用酒樓洗錢,然後堂而皇之地將走私所得變為合法經營收入。”

“這麼好的事,不能讓他們獨占鼇頭。”

“我計劃就在他們的酒樓對麵,再開一家酒樓,公然與他們競爭。”

“到時候,他們家的酒樓要是每天能接待一桌客人,我都算經營不善!”

聽完竇澈的計策後,朱標點頭讚同,卻又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緊跟著追問:

“可是,就算你的菜品遠勝對方,你怎麼能確保所有人都會選擇來你這裡用餐呢?”

竇澈朗聲一笑,衝朱標擠了擠眼:“聽說過饑餓營銷嗎?”

朱標搖頭,眼神中掠過一絲清澈的疑惑。

見狀,竇澈聳聳肩:“算了,解釋起來挺複雜,到時候你就看成效吧。”

“我可以擔保,不出三個月,我要讓他們的酒樓,連狗都嘗不到一口溫熱的食物!”

麵對竇澈這般充滿狠勁的宣告,朱標眼珠一轉,隨即問道。

“竇兄,我問一事,你先答應我不動怒?”

“儘管問吧。”

朱標強忍笑意,言道:

“此次你果真是為了分散郭桓的注意力,纔開設這家酒樓的?”

“而非因郭桓火燒一間酒樓,差點波及你的縣試考覈。

因此,你采取這種方式,意圖徹底摧毀他的酒樓生意”

“說什麼呢?我可是有仇必報、快意恩仇之人嗎?”

“你確實是。”

朱標言辭堅定地迴應。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報考進士,三成原因是為了趁機扳倒郭桓,七成原因是想令我父皇麵子掛不住。”

“惹惱你,比起惹惱我父皇,恐怕後果更令人難以承受。”

竇澈噘了噘嘴,默不作聲,彷彿因自己的真實動機被朱標戳穿而略顯不滿。

“走吧走吧,記住,派幾個廚師去我那兒接受培訓。”

“我纔不願親自去舞弄大勺呢。”

言罷,竇澈揮手告彆,悄然離開了太子府。

然而,竇澈並未即刻著手培訓廚師的事宜。

因為次日,便是縣試放榜的日子。

上層的爭鬥所牽涉的,僅是少數人群。

但縣試,卻真真切切地關乎著每個家庭的未來出路。

當日,還未破曉,連太陽都未露麵,貢院門前已是人潮湧動。

即使那被燒成一片廢墟的酒樓,此刻也被臨時開放,供眾多考生及其家人暫時歇腳。

直至貢院大門開啟,紅豔豔的榜單赫然張貼於牆上之際。

精通文字且嗓音宏亮的衙役們,逐個高聲宣佈每位考生的排名。

每當播報一個名字時。

人群中總會掀起一陣喧囂之聲。

縣試雖是最基礎的考試,但它標誌著一個家庭中的某個孩子,正式步入了讀書之路。

這對於每一個家庭而言,無疑是最值得慶賀的事情。

竇澈也不例外。

這天清晨,魏國公府派出的馬車載著竇澈浩浩蕩蕩地來到貢院門前,搶占了最佳的位置。

在馬車內。

徐達特地從早朝請假,與朱棣一同在此等待今日的放榜結果。

“竇賢侄,不必過於緊張。”

瞧見竇澈靠在車窗邊,目不轉睛地盯著貢院大門,徐達誤以為竇澈發揮不佳,遂拍拍他的肩頭安慰道:

“咱們武勳世家,科舉並非唯一出路。”

“待朝堂烏雲散儘之後,北方的廣闊疆域,纔是我們父子施展抱負之地!”

徐達的這番話語顯得格外豪邁。

一旁的朱棣亦頻頻點頭。

若非徐妙雲身懷六甲,此刻他早已返回燕京。

那時策馬奔騰,馳騁沙場,豈不比執掌錦衣衛更為暢快淋漓?\"

目睹二人輪番安慰自己,竇澈不禁啞然失笑。

就在這一刻,外麵傳來一個嘹亮至極的聲音:

“壬戌年應天府縣試,榜首魁首——應天府竇澈!”

“壬戌年應天府縣試,榜首魁首——應天府竇澈!”

“壬戌年應天府縣試,榜首魁首——應天府竇澈!”

隨著三聲洪亮的宣告響起。

周圍人群紛紛東張西望,尋找那位魁首所在之處。

而在馬車內。

徐達和朱棣聞此聲,瞬間激動得愣在原地。

兩人扭頭看向竇澈,眼神愕然。

“竇兄,你高中了!”

最後,在竇澈淡然微笑的映襯下,朱棣率先回過神來,一把抓住竇澈的肩膀,興奮地搖晃起來。

“放手,放手……”

竇澈猝不及防被朱棣掐住肩膀,猶如湖中小船般無力地搖擺著。

幸好徐達很快從極度喜悅的情緒中恢複過來,製止了女婿的胡鬨,隨後大笑道:

“太好了,太好了!”

“我先前還擔憂你不適合這條路,所謂的參加科舉,不過是年輕氣盛的表現。”

“冇想到在如此不利的情況下,你竟然成功上榜,而且還榮登榜首!”

“日後定能成為文武兼備的名將,可喜可賀!”

至此,徐達樂得合不攏嘴。

他覺得自己許久未曾如此開懷過了。

短暫的歡愉過後,徐達果斷下令:

“回府,今日本帥要痛飲一場,不醉不歸!”

徐達一聲令下,馬伕自是立刻執行。

漆黑華麗的馬車吱吱呀呀啟動,繞過大路,穿行過一條小巷,朝著魏國公府的方向駛去。

馬車穿越小巷時,竇澈似乎有所感應,拉開車簾向外瞥了一眼。

那裡,正是郭桓府邸所在之地。

……

不知在得知自己高中訊息後,

身為戶部侍郎的郭桓,會有何等複雜的感受?

“該死!”

書房內,再次傳來熟悉的瓷器破碎聲。

此刻,陽光已灑滿金陵,將冬日的寒冷驅散,變得溫暖宜人。

但在侍郎府內,卻瀰漫著足以讓人瑟瑟發抖的低壓氣氛。

郭桓在書房內又一次摔碎了自己的茶杯。

然而此刻,再無人像往常那樣進來更換新杯。

“你們都是聾子嗎?”

察覺到自己發怒後無人前來受訓,郭桓心中的怒火愈發熾烈。

他猛然推開窗戶,麵目猙獰地朝遠處的丫鬟大聲咆哮道:

“冇看見我把杯子摔了嗎?”

丫鬟見狀,再也不堪忍受,戰戰兢兢地挪近幾步。

小心翼翼地透過窗縫偷窺郭桓臉色後,她才低聲回道:

“老爺您曾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書房,違者重罰。”

郭桓一聽,更是怒火中燒。

“那老李外出了,老王呢……”

話說到一半,郭桓陡然想起,被他喚作老王的肥胖總管,此刻已被安置到呂光府上暫避風頭。

此刻,偌大的侍郎府竟找不到一個可以供郭桓發泄怒火的對象。

意識到這一點,郭桓胸膛劇烈起伏,鼻翼翕動,彷彿一台鼓風機,一次次抽吸著周圍的空氣。

良久之後,他才悶聲悶氣地說了一句:

“叫郭忠來見我。”

不久之後。

一名約摸五十多歲的老者,手持柺杖,從容不迫地走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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