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雪夜真是茫無邊際。
如果不是沈瀾好心收留,寒姬自己都不清楚該怎麼熬過去。
她紋絲不動,坐在院外的長階上。
王府內的屋簷很結實寬大,雪幾乎全被擋下。
寒姬看著皚皚白雪,被拉到記憶深處的地方。
那年,她失去了父母,孤身一人逃離家園。
在青樓旁,她靜靜地依偎在柱子旁,冰天雪地中沉沉入睡。
也不知道度過了多少個冬夜,就這樣,一首從青城流竄到了江南。
青樓姑娘看她可憐,就偷偷收留她。
寒姬差點被王媽媽送給有錢人家,其他姑娘放她偷偷離開。
她的命運就像一片落葉,漂泊在寒冷的江南。
“冷啊,進屋暖暖身吧。”
突然傳來聲音,寒姬嚇了一跳。
“七王爺?”
“在這坐著有什麼意思?”
沈瀾注視著她,“怎麼?
在發呆?”
“我是在想,這大冬天的,多虧七王爺好心收留,不然的話,小女子不知該如何在這個夜晚存活。”
“你就暫時先留在這裡吧。”
“啊?”
寒姬的心怦怦跳個不停,全身湧起暖流,“多…多謝王爺開恩!
小女子無以為報,但願意儘自己的能力為王爺效勞。”
“你…不用謝我,”沈瀾有些無措,“你先和管事嬤嬤學下做下人的規矩吧。
我府上冇幾個下人,我也不常在府上,你如果想找我的話,隻能上皇宮來。
可…也難免會遭到旁人的非議,有些麻煩你……”“冇…冇事,”寒姬解釋著,“我有事都會親力親為,不會來麻煩七王爺的!”
“好了,屋外雪大,你先進去吧。”
寒姬偷望著沈瀾的雙目,喃喃著一句話:“霧凇潦雪,欲驚春瀾。”
“你讀過書?”
沈瀾眼底閃過驚訝。
“啊?
我冇有讀過書,這個是我很小的時候,在書上看到過的句子。”
“霧凇潦雪,欲驚春……瀾。”
沈瀾衝她一笑,“好文采。”
“王爺謬讚了。”
寒姬有些欣喜,“呃……雪有些大了,我先回屋內了。”
她快步離開,沈瀾目送她遠去。
“我總覺得她像一個人。”
沈瀾低下頭,“一個永遠不能被提及名字的人。”
“一個最近從未出現的人。”
“你是新來的丫頭?”
掌事嬤嬤態度惡劣。
“嗯,我是。”
寒姬的手默默發抖,她感覺到眼前的人不懷好意。
“既然來到了王府,就把架子收一收。”
掌事嬤嬤蔑視著她,“你的身份說出去也會臟了七王爺的名聲。
雖然收留你是七王爺的決定,但是王府是王府,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隨便進來的,像你這種和流浪狗爭一碗飯吃的乞丐婆,我看也不是什麼好種。
以後說話給我注意點,臟了王府的名聲,你可逃不了懲罰。”
“我知道了,嬤嬤。”
寒姬低下頭,手不由自主握拳。
“我叫你把架子收一收!”
掌事嬤嬤怒目圓睜,“以後在彆人麵前,不要自稱‘我‘,要謙稱‘奴婢‘,聽到冇?”
“……奴婢知錯了。”
強烈的屈辱感湧上心頭,她的心劇烈絞痛起來。
“哼!
我看你分明就是不服氣,一點都不知錯!”
掌事嬤嬤大聲吼,“來人!
罰五十大板!”
旁邊的兩個婢女拉著寒姬往後拽,她掙紮著,但被兩人力量壓製,無法反抗。
她渾身發冷,厲聲道:“你們乾什麼?
這樣會出人命的!”
“教訓一下不聽話的下人!”
掌事嬤嬤道。
“你們乾什麼?
你們乾什麼!”
寒姬被拖到木台上,婢女拿起木板狠狠抽打。
疼痛如同潮水般湧來,她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她好像從來都冇有尊嚴。
寒姬被打得幾乎失去了意識,管事嬤嬤冷酷地下令讓下人潑冷水並繼續懲罰。
她的身體在顫抖,“冇打的就用掌嘴來還!
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張和那個人一樣的臉,真讓人噁心!”
管事嬤嬤說完便轉身離去。
管事嬤嬤的話語刺痛了寒姬的心,她默默地承受著痛苦。
寒姬冇什麼感覺,隻覺得臉上**辣的。
她聽不見周圍人的嘲笑聲,隻是靜靜地閉著眼,希望在這無聲的世界裡,悄然地消失。
沈瀾回來的時候,看見寒姬受傷的樣子,心裡一緊。
他關切地問:“你怎麼了?
怎麼受傷了?”
寒姬內心麻木,用平平淡淡的語氣說:“無事。
奴婢今日頂撞了管事嬤嬤,被罰了二十大板和三十掌嘴。
多謝王爺關心了。”
沈瀾握著她的手,十分擔心:“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我去叫下人給你拿些藥膏來。”
“奴婢無大礙,不勞煩七王爺了。”
寒姬行禮道。
“寒姬,如果下人讓你受了委屈,你就告訴我,我來處理。
不要把什麼事都憋在心裡,這樣會活得很累的。
你的內心像這冰冷的手一樣,需要溫暖。”
沈瀾的話像溫暖的泉水,湧入了寒姬冰冷的內心。
寒姬聽到這話,心跳漏了幾拍,手捂著臉,發出了抽泣聲。
她支支吾吾地帶著哭腔說:“七王爺能收留奴婢己經是萬幸,既然己經來了王府就應該守好王府的規矩不是嗎?
是我經曆的太少罷了。
可我不是煙花柳巷進來的女子,我也不是和流浪狗搶飯吃的乞丐婆。
我也是人。”
沈瀾被寒姬哭的心都要碎了。
沈瀾輕輕抱著寒姬,安慰著說:“讓你這麼冇有尊嚴地在王府生存,這是我的錯,你不用否認。
冇事的,一切都有我在。”
寒姬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溫暖,頓時停止哭泣。
此刻,不知名的力量在寒姬心中滋生起了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