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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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廟。

竇澈連續打了五六個噴嚏,隨後麵色不善的看著不(錢李的)遠處的某人。

雖然明天就是鄉試,但是竇澈絲毫也冇有一點如臨大敵的感覺。

甚至於今天,他還有閒心帶著洛溪來夫子廟玩耍。

隻不過。

原本應該無比愜意輕鬆的玩耍過程中,卻遇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

竇澈也冇有想到居然會在這裡和郭桓狹路相逢。

“々`呦,這不是戶部的郭侍郎嗎。”

竇澈敷衍地拱了拱手,甚至於連腰都懶得彎。

“學生在此有禮了。”

“竇澈——

看到這張熟悉的麵孔,郭桓恨的直咬牙。

除了當初在翰林院的匆匆一麵之後,兩人隔空鬥法不知道多少回,自己竟然一

次都冇有贏過鬆。

而現在纔是這對不共戴天的仇敵,真正的,第一次正式見麵.

晦氣。。

竇澈響亮的嘖了一聲,聲音之大,即使是幾米遠的郭桓也聽得一清二楚。

看著竇澈絲毫不掩飾的鄙視和輕蔑。郭桓眼前一黑,險些破防。

但是一想到今天自己前來的目的,郭桓還是硬生生的忍住了心中的憤怒。

努力的按捺了一下澎湃的心境,臉上堆起一個笑容說道。

“竇澈,不妨移步一敘”

不得不說,郭桓的這一句話說的相當冇有水平,畢竟雙方雖然冇怎麼見過麵,

但是互相爭鬥當中給對方設的坑也不少。

現在郭桓主動上門邀請,甚至於連一句軟話都不說,這很明顯並不符合禮儀之

道。

郭桓不是不會說好話。

能做到這個位置上,平日裡的迎來送往,郭桓是不會出半點岔子的。

但是在看到竇澈的那一刻,郭桓隻覺得一股無名火從內心當中升了起來。

若不是現在的情況,對自己不利。

郭桓是真的不想來到這裡,主動邀請竇澈。

能說出這樣一句半文不白的邀請的話語,而不是破口大罵,已經體現得出郭桓

的涵養不凡了。

“愚兄……在下……我在旁邊的酒樓裡設了一桌宴900席,還請移步。”

作為殺人不過頭點地,在竇澈似笑非笑的注視之下。郭桓短短的一句話說的滿

麵通紅。

他甚至覺得就連普通的自稱,都不知道怎麼措辭。

隻能硬邦邦的提出邀請,然後轉身就走。

郭桓覺得自己站在這裡多待一秒,都有可能忍不住破口大罵。

從自己那八千萬兩的貨款開始,好像在麵對這個小鬼的時候,他連半點便宜都

冇有占到。

而且最為可氣的是,之前若不是這個小鬼,自己就會被皇帝抓住痛腳,到那個

時候一旦無便牽扯到自己的身上,被罷黜為民都是輕的。

按照朱元璋的性格,很有可能便又是一場大案。

從這個方麵來說,不管竇澈到底安的是什麼心思,他對於郭桓是有恩的。

所以在郭忠的提點之下,郭桓也隻能是趁著這個機會專門來到夫子廟來堵竇

澈。

如果雙方能藉著這個契機化乾戈為玉帛,甚至於把竇澈拉到自己的陣營當中,

那反而是因禍(dadj)得福了。

隻不過就算知道這其中的種種設想,但是當看到那一張年輕的有些過分的麵孔

之時,郭桓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氣憤。

幾十年的讀書養氣,在這一刻彷彿全然失效一般。

不過在發現竇澈和他身邊那個女人對視一眼之後。

跟在了自己的身後,走向旁邊的酒樓,郭桓的心中也是著實鬆了口氣。

隨後便想起了今天白天,和郭忠的談話。

“少爺,您今天,最好還是能找鬥澈談談。”

“找他談認輸”

聽到這句話後,郭桓下意識的舉起茶杯就要砸下去。

但是當他看到,自己桌子前麵還有一片冇被及時清掃乾淨的白瓷片時,卻是悻

悻的放下了茶杯。

轉而開始認真思索起了郭忠的建議。

看到郭桓放下的杯子,在旁邊坐著的郭忠也是微微點頭。

看樣子,雖然接二連三的遭受挫折,但是郭桓還是冇有喪失最基本的理智。

於是,郭忠繼續,不緊不慢的虛說起了自己的理由。

“此時最開始便是你貿然刺殺,這才使得雙方結下了生死大仇。”

“而現在,你在此人手中處處吃癟,更有甚者,若不是此人臨時心慈手軟。極有

可能造成塌天大禍。”

說到這裡,郭忠的目光變得嚴肅了起來,他定定的盯著郭桓的臉,頜下白鬍

須,隨著冷風微微的飄動著。

“郭家的祖訓便是不一條路走到黑,既然比不過人家,就努力把它吸納到你的體

係當中,成為你的臂助。”

“而且就算到時候,其人一口拒絕,也能夠從談話當中看出這蛛絲馬跡。

至少知道他對你動手究竟是因為私仇還是公憤,未來也可有所針對。”

“所以無論從哪方麵來看,你現在要做的就是趕緊與此人見上一麵。”

“而且必須要在鄉試之前見!”

郭桓凝重的點了點頭。

他知道郭忠這樣說的意思。

鄉試之前見麵,無論竇澈做出何等選擇,他的手中都有籌碼。

反倒是鄉試之後,無論取與不取。

竇澈都有充足的理由,拒絕這一次的見麵。

所以這纔有了鄉試之前,夫子廟的這一場狹路相逢。

而看著郭桓一言不發向前走去的背影,竇澈也是微微皺眉。

但是竇澈還是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跟著郭桓來到了一處酒樓之後,這裡空無一人。

郭桓果然是大手筆,僅僅是一次碰麵,便把整間酒樓包了下來。

而在頂樓最中間的包廂裡,此時卻坐著一個看起來已經到了古稀之歲的老頭。

看到竇澈進來的同時,老頭顫顫巍巍站了起來。

朝著竇澈拱了拱手,絲毫也冇有在意竇澈的年歲,恭敬的說道:

“老朽見過定遠伯。”

“老先生免禮。”

看著這老頭好像有想要大禮參拜的意思,竇澈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扶住了老

頭。

這年頭,孝道壓死人,如果任憑這個老頭,真的朝自己跪了下來。

縱使竇澈身上有一個爵位,天下人的唾沫就足以把竇澈壓的不能翻身。

郭忠感覺到手臂上傳來的巨力,發現自己再也無法拜下去之後,心中不由的歎

了口氣。

果然,郭桓接二連三的敗北冇有僥倖。

眼前這個不過十幾歲的少年郎。

心思縝密處是謹慎,即使是像自己這樣第一次見麵的老人家,他都抱著十二分

的警惕。

這樣一來,之前所設想的一些手段就不能再用了。

想到這裡,郭忠轉頭向著郭桓使了個臉色,隨後便也不再堅持,順著竇澈的力

道站了起來。

而後,當琳琅滿目的菜肴全部上齊。

一群上菜的侍女和小二如同潮水般退下。包間門轟然關閉之後。

郭忠卻是語出驚人:

“竇先生即為讀書人,為何要助紂為虐”.

“助紂為虐”

竇澈挑眉,微微一笑。。

隨即不慌不忙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反問道:

“不知這位老先生所說誰是紂王,誰又是武王”

說到這裡冇等郭忠回答,竇澈突然轉過頭看向郭桓。

“郭侍郎,還冇請教,這位是”

郭忠平靜的回答道:

“老朽不過是侍郎府中一閒人而已,無職無爵。”

“定遠~伯叫我郭忠便好。”

郭忠

聽著這個頗具有時代特色的名字,竇澈心念電閃,

-隨即恍然。

怪不得!

竇澈總是感覺,就在冬天的時候,郭桓的處事風格發生了非常大的變化。

如果說以前的郭桓是一個依靠著身後的勢力,橫衝直撞的戰士的話。

那麼自從冬天之後,郭桓做事的風格,卻轉換成了一個隱藏在暗處的刺客一

般。

這冇有什麼證據,隻是作為隔空對決的敵人的直覺。

現在看來,郭桓這樣的改變和眼前這個老頭子有著莫大的關係。

一聽郭忠這個名字,竇澈便知道這個老頭子的來曆。

自古官宦之家,向來有著榮養幕僚門客的習慣。

這些人可能幾代十幾代都在為同一個家族出謀劃策。

甚至於若是天下有變,這些人將會一躍成為一個門閥世家,爭奪天下的骨乾。

前秦時期,這種人叫做門客。

隋唐時期。這種人叫做家臣。

而到了現在,隨著門閥勢力的消散。

官宦世家填補了這一層的權力空缺。

這些人自然也就改頭換麵,要麼說是師爺,要麼說是幕僚。

但是從古到今這些人的性質冇有任何的改變,都是作為一個家族當中的智庫和

儲備實力而存在的。

而眼前的這個老頭子,很明顯也是同一類人。

一瞬間,竇澈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言語之間也變得格外的犀利:

“當今洪武皇帝雄姿偉略,又何來桀紂之說”

“或者說——”

竇澈轉頭,看向了旁邊沉默不語的郭桓。

“郭侍郎覺得大明這條船上待的不舒服,找到了哪位周武王”

“郭忠,不可胡言!”

看到竇澈瞬間上綱上線。

郭桓恰到好處的開口,

一說話便是對郭忠的斥責。

而郭忠也是極為配合,起身離坐,向著郭桓跪了下去。

“老奴失言,請主上責罰。”

看著這對主仆一唱一和的演著雙簧。

竇澈端起一杯酒水不住的冷笑,但是心中卻是格外的感慨。

郭桓不愧是官宦世家出身。

家裡還是有底蘊的呀。

至少還有這麼一個能夠出謀劃策的老頭子,陪他唱著紅白臉,還能夠主動出

麵,幫他頂一些雷。

那像自己—-

竇澈不由的轉頭,看向默默坐在一邊並不說話的洛溪。

感受到竇澈投來的目光。

洛溪不由的翻了個白眼。

他當然知道自家主人是什麼意思,但是打死她都唱不出這麼虛偽的雙簧出來。

按照主人的說法,他和哥哥是技術人員來的。

而主仆之間的眉目**,也毫不例外的落到了郭桓的眼中。

看著自己所設計的雙簧,並冇有引起竇澈任何的心理波動,郭桓在心中不由得

暗暗罵街。

這個小鬼怎麼像個經年老吏一樣難纏。

事實上,再換成任何一個年輕氣盛的少年,在看到郭忠如此高壽的年紀,拄著

柺杖顫顫巍巍的跪倒在地的時候,心中都會產生一絲惻隱之心。

但凡為這事,竇澈開口說半個字,便瞬間落入到了郭氏主仆的節奏當中。

但是竇澈就能夠忍心看著郭忠拖著七十歲的身體跪倒在地。

還旁若無人的和自己的小女仆眉目傳情。

一時間,郭氏主仆覺得,竇澈就像一個渾身長滿刺的刺蝟一樣,讓人難以下

發現所有的套路都不起作用之後,郭氏主仆也隻能是草草結束了這場雙簧。

隨著郭桓率先動筷子,

一心人就各懷鬼胎的吃起了飯。

然而麵對著郭桓的勸酒,竇澈則是以第二天還要考試的名義通通拒絕。

酒足飯飽之後,還冇有等郭家主仆再說出什麼話來,竇澈便率先提出告辭。

帶著洛溪便想往外走去。

…0……·

“定遠伯留步。”

看到竇澈毫不留戀的就要出門,郭忠暗暗歎了口氣,萬般無奈之下主動開口。

“定遠伯何必行色匆匆。老朽這裡有一種天大的好事,願與定遠伯分享。”

“哦”

竇澈挑眉,轉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這主仆二人。

隨即略略矜持片刻,這個纔不慌不忙的轉過身來,重新做回到了主位之上。

“郭老丈有什麼話就請直說。”

“在下隻不過是個秀才而已,明日考完方為舉人。”

“卻是當不起老丈如此的看中。”

郭忠無奈的撇了竇澈一眼。

隨即意味深長的看了看郭桓。

……………0

他現在總算是明白了。

為什麼郭桓一個堂堂的戶部侍郎,會接二連三的在這個年輕人手下吃癟。

這個小鬼的心思縝密,絲毫不亞於朝堂上的那些兗兗諸公。

看看即使是到了現在,自己這一邊都快要圖窮匕見了,這個小鬼還是一口一個

老丈。

每說起自己,言必稱為秀才。

卻是提都不提自己定遠伯的身份。

很明顯是要把自己的身份限製在讀書人的範疇之內。

有個讀書人的這個保護層,無論待會雙方談些什麼,都進可攻退可守。

而郭桓他們也彆想從竇澈這裡,得到任何屬於大明高級貴族定遠伯的承諾。

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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