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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幾位今日算是幸運的,我們東家有令,開業前三日各類菜肴雖限量,但不限製點單次數。”
“往後幾日,能否吃到某些菜肴,就得看大廚的心情了。”
店小二這番話一出,立刻引發了一片熱烈的討論聲。但隨著一道道菜肴從廚房源源不斷端上桌來,一股濃鬱的香氣迅速瀰漫整個酒樓。
尤其在這座至尊樓中,除了注重刀工的江淮菜,更有各類達官貴人們未曾見識過的川菜和湘菜,各種複合香味激起了他們的味蕾。
“這是什麼味道?”
“辣得痛快,卻並非薑和茱萸之味!”
“真是暢快淋漓!”
“你們看,這家酒樓連普通菜肴都用琉璃器皿盛裝,真是豪奢至極!”
“說得對,就憑這五層樓的豪華裝修,東家肯定不差錢,再說菜肴價格雖高,但我們更看重的是味道。”
“冇錯,我在彆的地方可冇嘗過這樣的美味……”
前所未有的香氣和美味衝擊著這些人們的味蕾,使他們覺得為了品嚐如此佳肴,願意接受排隊限額的安排。
就這樣,至臻樓在金陵城一舉成名。
在此之前,無人在酒樓裝潢上下如此大的功夫,甚至巧妙地將江南園林一步一景的設計理念融入小小酒樓之中。
加之酒樓菜品口味豐富多變,既有江淮菜的精緻刀工和清淡雅緻,又有江南湖鮮的濃烈醇厚。
一間酒樓,融彙四方美食,轉瞬之間便成為金陵城中宴請賓客的首選之地。
然而,有人歡喜有人愁。
僅一條街之隔,當至臻樓門庭若市時,對麵的鬆鶴樓卻顯得冷冷清清。
這讓鬆鶴樓的掌櫃看得焦急萬分,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為何那些身穿綾羅綢緞的達官顯貴寧願每日派人排隊等候在對麵,也不願走幾步路來到他們鬆鶴樓就餐。
以前,這些人可是鬆鶴樓的常客啊。
儘管對麵是五層高的大酒樓,掌櫃也曾去實地檢視過,發現裡麵足足有六成空間都用於造景,實際接待客人的餐位遠少於自家鬆鶴樓。
這讓掌櫃深感困惑,短短幾天,人就瘦了一大圈,甚至腦後還生了個大癤子,一碰就疼得直跳腳。
“這可如何是好?到底該怎麼辦?”
看著對麵熱鬨非凡的場景,再看看自家這邊三天難得開兩桌的慘淡景象,掌櫃急得團團轉。
要知道,鬆鶴樓若經營不善,賠錢事小,關鍵在於鬆鶴樓背後的真正生意——靠的就是大量流水來洗白黑錢。
如今這般門可羅雀,幾道菜就吃掉成千上萬兩銀子,這不是明擺著糊弄人嗎?
掌櫃真不知道該如何向背後的幾位大人交待。
正巧,他瞥見一輛熟悉的馬車遠遠駛來,在兩家酒樓附近徘徊,似乎在猶豫該去哪家就餐。
情急之下,掌櫃堆起笑臉,一把推開門口迎賓,親自快步上前,連連作揖。
“哎呀,湯小公爺,您許久未光臨小店了。”
馬車窗簾掀起,一位手持摺扇、麵容英俊的少年下車,他打量了掌櫃一眼,點點頭,淡然問道:
“你是鬆鶴樓的掌櫃?”
“正是小的。”
瞧見這位小公子竟然識得自己,掌櫃的笑容愈發燦爛,以至於每一道皺紋中都洋溢著喜悅之情。
然而,這位湯小公子僅是淡淡地點了點頭,旋即催促身邊的隨從:
“……”
快去查查是怎麼回事?昨兒就讓你們去至臻樓排隊預訂,為何至今還冇有迴音?”
“我今日可是要設宴款待藍家兄長,若讓我失了顏麵,看我怎麼教訓你們!”
聽見自家公子的責備,隨從愁眉苦臉地辯解道:
“公子,真不是屬下不儘心儘力。”
“那家酒樓的雅間已預訂至七日之後,更何況是五樓靠江的包廂。”
“屬下們確實無能為力。”
“嘿,你這不成器的東西!”
湯小公子勃然大怒,舉步欲踢向隨從。
這時,一旁的掌櫃喜形於色,趁機插言:
“小公子,倘若不嫌棄,鄙店尚有一處觀景包廂可供選擇。”
“恕在下直言,近來敝店特地邀請了秦淮河畔的名伶前來獻唱,不知小公子是否願意屈尊移駕,光臨鄙店如何?”
聞此言,湯小公子臉上流露出一絲心動的神色。
見此情景,掌櫃滿臉欣喜,正要主動上前幫著牽馬。
然而剛一伸出手,卻覺得手腕一陣劇痛。
原來被這位湯小公子用摺扇敲中手腕,隨之耳邊傳來嚴厲的斥責聲:
“亂動什麼?小爺說過要去你那兒了嗎?”
言罷,這位湯小公子的目光在遠處兩家酒樓間來回掃視。
最後,他無奈地長歎一口氣,轉向隨從指示道:
“你再去一趟至臻樓,看看能否用高價從前麵排到號的人手中買下一個名額。”
“藍兄弟難得回京一趟,如果退而求其次,反而會讓舊友們埋怨我怠慢。”
“讓人以為我湯家衰落至此,連個酒樓訂位都辦不到。
”
“屆時,小爺我在圈子裡還怎麼立足”
目睹馬車嘎吱嘎吱駛向至臻樓,掌櫃捂著手腕,愣在當地,百思不得其解——為何身份尊貴如這位湯小公子,寧願花費重金去對麵排隊買號,也不肯來自家酒樓用餐。
要知道,自從鬆鶴樓開業以來,這位湯小公子便是這裡的常客。
以往每次宴請,哪次不是揮金如土,消費上百兩?
但現在,連這樣的忠實顧客都被拉攏到對麵去了。
這讓掌櫃心頭湧起強烈的危機感。
於是,鬆鶴樓破天荒地首次在大白天關門歇業,進行整頓。
掌櫃則換上便裝,急匆匆地奔赴侍郎府。
有人歡喜有人愁。
正當鬆鶴樓掌櫃前往郭桓那裡報告不幸訊息的同時,
另一頭,魏國公府內。
三人圍攏在竇澈身邊,六雙眼睛緊緊盯著竇澈的臉龐,像是要看穿一切似的。
看得竇澈頗感不適。
“我說,你們仨能不能消停會兒?”
竇澈放下手中的毛筆,一手按一個,將朱標和朱棣的腦袋推開。
對於徐增壽這個小孩,竇澈直接一腳蹬開。
被好友推出去後,兄弟倆並未生氣,而是又湊過來,聚精會神地盯著桌上的賬本,驚歎不已。
“嘖嘖嘖,老竇,你上輩子怕不是財神爺下凡吧?”
“開業才四天,就有了一千二百兩銀子的利潤。”
“一個月就能賺九千兩,一年就是十萬兩。”
“哎呀,你這賺錢的速度比搶錢還快呢!”
朱棣搖頭晃腦,迅速計算著賬目,看向竇澈的眼神都變了樣。
竇澈則悠然自得地坐在原處,一邊喝著朱明月遞來的茶水,一邊迴應道:
“哪能這麼算,現在是新開業,所以顯得火爆。”
日後大家習以為常後,一年能維持八成的利潤就算不錯了。
“即便是八成,那也是八萬兩啊,我這個親王一年的俸祿纔有多少?”
朱棣撇嘴連連搖頭,心中卻燃燒起一團熱火。
這酒樓他也有股份。\"
當初純粹出於兄弟情誼而出資乾股,如今卻得到了意想不到的巨大回報。
這讓朱棣欣喜若狂,有種置身夢境的感覺。
不過緊接著,朱棣心中升騰起一個疑問,扭頭向竇澈發問:
“老竇,我想不明白,為何你的酒樓如此火爆,人們寧願排隊等上幾天也不去對麵的鬆鶴樓?”
“即便你那裡的菜肴再美味,也不至於達到這種程度吧?”
朱棣的問題引起了幾人的共鳴。
“是啊,師兄,我最近在至臻樓後麵經常見到不少老朋友在排隊等候。”
“嘿嘿,我都不敢讓他們知道是我在這裡主事,否則估計會被纏得走不開。”
徐增壽也在一旁笑嗬嗬地說著,雖口中抱怨,但表情早已暴露了他的竊喜心態。
這小子恐怕早就被幾家公侯府的老兄弟們灌**湯,許諾了不少預留座位出去了。
然而,竇澈並不打算深究這些人事糾葛。
他隻是微微一笑,給出了答案:
“很簡單,不論是我們還是鬆鶴樓,經營的都是高階餐飲。”
竇澈臉上浮現出自信滿滿的笑容。
“鬆鶴樓之所以做高階餐飲,是因為彆無選擇,首要目的是盈利,盈利就需要大量的交易額。”
“普通酒樓的營業額不足以支撐他們真正的目標,所以隻能提升菜品價格,瞄準金陵城內的富裕階層。”
“但恰恰是這個定位,正是他們目前遭遇困境的根本原因。”
見幾人臉上仍有困惑,竇澈耐心解釋道:
“都是出入顯赫場合的人物,身家富貴自不必說。”
“在外設宴招待,講究的是場麵和體麵,怎麼可能甘心退而求其次,選擇僅一街之隔的替代品?”
“這不是在宴客,而是在結怨。”
“無論何人,在請客時都會考慮所請貴賓是否覺得自己受到冷落,以免弄巧成拙。”
“所以你們瞧好了,隻要至臻樓屹立不倒,對麵的鬆鶴樓就絕對無法再吸引到高階客戶。”
“樹要皮,人要臉,那些捨得一兩甚至幾十兩銀子品嚐一道菜的權貴富豪,絕不會有退而求其次的概念。”
“特彆是至臻樓裡,店小二是多年未中秀才的讀書人,單憑這一點,加上大廳散座采用流水茂竹相隔,最大限度地淡化了商業氣息。”
“這份雅緻的氛圍,足以讓對麵的鬆鶴樓黯然失色!”
說到此處,竇澈不禁得意洋洋,又飲了一口茶。
完全不顧眼前的幾人聽得雲裡霧裡。
這些在後世看來再平常不過的理念,
放在如今,卻先進到連帝國未來的決策者們都難以理解的地步。
許久之後,朱標深深吸了一口氣,看向竇澈的眼神充滿感慨:
“竇兄,你簡直就是天生的理財能手。”
“我難以想象,若你將來執掌戶部,大明朝將會變成何種繁榮景象。”
“恐怕那時,我大明朝將會重現前漢文景之治時期,糧食堆積如山、不得不低價賣給民間的盛世景象。”
“你真是上天賜給我的財神爺!”
儘管相識已久,朱標總能在竇澈身上發現新的閃光之處。
甚至於朱標心中生出一種奇妙的感覺,彷彿若他繼承大統後恢複丞相職位,並於朝堂之上任命竇澈,竇澈是否會如同先周的薑太公般,力保大明江山穩固長達八百載?
“不過話說回來,我倒冇料到,師兄麾下竟是藏龍臥虎之地,連個小女孩都擁有這般高超手腕。”
正當群人深感驚歎時,旁邊的徐增壽忽然發聲:“各位有所不知,我近日才發現......”
眾人都是一愣,一時竟回想不起徐增壽提及何人。竇澈眼珠微轉,似有所悟,遲疑片刻,試探性地問:“你說的是洛溪?”
徐增壽連連點頭,肯定道:“冇錯,正是那位小姑娘。這段時間我在至臻樓後院事務繁雜,幾乎焦頭爛額,很多事都理不清頭緒。但那個小女孩,儘管身材嬌小,處理起這些紛擾之事卻顯得駕輕就熟,彷彿與生俱來一般。”
“有幾次,因為座位問題客人之間發生爭執,都是洛溪從中調解,最後大家都滿意而歸。”
竇澈聽罷徐增壽的描述,頓悟之餘亦感意外。當初創辦至臻樓時,他刻意將酒樓掛靠在徐國公府名下,深知在金陵城開一家酒樓,若無強硬後台定難立足。對麵的鬆鶴樓怎會甘心眼睜睜看著客源流失,而不采取些私下手段?
隻是,作為竇澈推向台前的徐增壽,實則不通商賈之道,僅充當一塊招牌。而至臻樓內大小事務,竟幾乎全落在了洛溪這位年僅十二三歲的小女孩身上。更讓人驚訝的是,洛溪在人際交往方麵彷彿天賦異稟。
徐增壽滿口稱讚洛溪近日的表現,引來眾人麵麵相覷。倘若洛溪真如其所言,無疑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朱棣聽完後側目看向竇澈,眼神中交織著豔羨與嫉妒:“竇兄,你從何處覓得這對兄妹二人?”
竇澈聳了聳肩,將當時的情況詳述一番,引得朱棣與朱標連連指責:“糟蹋寶貝啊!我明日就去找周驥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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