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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玨表現出與其年齡相符的天真無邪，故作驚喜狀，拍手道：

“我正愁著之後那些琉璃器具該賣給何人呢。”

“承蒙大王牽線搭橋，真是解決了我的燃眉之急。”

“嗯？你說什麼？”

“你還準備出售更多的琉璃器具？”

脫脫眉毛一挑，饒有興趣地看著洛玨。

洛玨則全然未覺，連連點頭確認。

“冇錯，大王您也知道，草原路況顛簸不堪，運送途中難免會有琉璃器具受損。”

“小本生意經不起太大風險，所以我每輛車僅裝載十件琉璃器具，就算有所損失，也不會傷及根本。”

洛玨微微一笑，似不經意間透露出一些資訊。

脫脫聞此言，眼珠一轉，心中快速盤算一番，

發現短視之舉的收益遠不如與洛玨合作後的長遠利益。

脫脫臉色瞬息萬變，迅速收斂起原有的殺伐之氣，

轉眼間笑得滿臉皺紋儘顯。

“哈哈哈哈哈……洛兄弟，來來來，繼續喝酒。”

“你放心，隻要有俺脫脫在，草原上的其他人都是我們的囊中之物。”

“你那兒具體都有些什麼？有多少批次？說出來俺幫你合計合計。”

洛玨長長舒了一口氣，

他知道當脫脫開始詳細詢問經營問題時，意味著自身的危機暫時解除。

隨著洛玨眼神轉動，他伸出五個手指，堅定地宣告：

“大王放心，隻要您能銷售出去，我這裡的琉璃器具供應源源不斷！”

“所有器具按規格分三層價位：超過三尺者售價一千兩黃金。”

“一尺至三尺者售價五百兩黃金。”

“一尺以下者售價三百兩黃金或等值的牛羊馬匹。”

“我隻要這個數，大王您能賣出多高價都由您決定，盈餘部分都歸您所有！”

“哦？”

聽到這個報價，脫脫心中一動，迅速做了計算。

他並非沉迷奢華的蒙元貴族。

少年時期，他在風雨飄搖的元末亂世，也曾懷揣熱血，立誌維護屬於忽必烈的江山社稷。

為了這份誌向，他甚至將自己的名字改為敬仰的脫-脫丞相之名。

遺憾的是，他的那位堂兄並未具備那樣的資格。

此事已無關緊要。

反正那些財富留在那些無知貴族手中也是揮霍，放在自己手中也可壯大部落實力。

至於眼前的少年是否為明朝的密探，他自有判斷力。

雖然他已經記不清張士誠麾下是否有一位姓洛的千戶，

但憑洛玨的年紀，足以迴應一切質疑。

畢竟無人會用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當密探，尤其這個少年還攜帶著眾多價值連城的琉璃器具。

加之洛玨給出的價格公正合理，明顯是個經驗豐富的老手。\"

按照脫脫的計算，這筆買賣自己大約能獲利三至四成，

雖不及最初通吃的設想，但細水長流更為穩妥。

想明白這一點後，脫脫果斷點頭，

與洛玨正式達成合作協議。

洛玨骨子裡的確具有商人必備的冒險精神和賭博心態。

要知道，竇澈並未告知他可以找蒙元貴族充當中間商，

但洛玨認為這可能是最為高效的途徑，

既能盈利又能讓自己抽身去做其他事情，

例如對付那個始終對自家主人不利的大明蛀蟲。

於是，洛玨在交付十件不同尺寸的琉璃器具給脫脫後，

藉口返回基地補貨，帶領幾名護衛，策馬疾馳遠離王帳所在之地。

而脫脫也並未采取任何跟蹤措施，

顯然他清楚洛玨並非愚鈍之人，不會將所有資源集中在一處。

脫脫索性一心一意做起中間商的角色，

甚至慷慨地一次性付清了琉璃佛像及十件琉璃器具的款項。

洛玨也順勢配合，請求脫脫將部分款項兌換成糧食，

做出一副進貨的姿態，浩浩蕩蕩地離開了王庭。

洛玨離去後，脫脫廣發請柬，邀請各地草原貴族前來購買他的琉璃佛像。

但這一切，洛玨並不知情。

他隻是一路向西疾馳，一行人單騎雙馬，

一夜之間奔馳近二百裡之遙。

直至清晨朝陽初升時，

洛玨氣喘籲籲地坐在馬背上，扭頭詢問身旁的侍衛：

“郭桓的商隊，還要多久才能抵達此處？”

洛玨身邊的侍衛均出自朱標的東宮精銳，

他們曾是六軍中選拔而出的佼佼者，

而一直守護洛玨的侍衛首領，更是曾隨徐達征戰草原的一員親軍。

他抬眼估算了一下草原上的行程速度，語氣肯定地回答：

“小公子儘管寬心，郭家的商隊最晚今晚就會抵達此地。”

洛玨聽罷點點頭，翻身下馬。

他站在一片低矮的草地之上，極目遠眺，隻見無垠的草原一片枯黃，儘顯荒蕪景象。

麵對蒼茫草原，洛玨不禁問道：

“徐大哥，您確定商隊會經過這裡嗎？”

侍衛首領笑著解答：

“少公子儘管放心，自固原鎮出關的商隊，這裡是必經之路。”

“唯有這條道路允許大型商隊安全通行，且沿途有穩定的水源補給，若他們繞行，不論遭遇草原馬匪還是缺水困境，都將麵臨全軍覆冇的風險。”

“所以少公子隻需耐心等待即可。”

侍衛隊長言辭鑿鑿，滿懷信心。

然而，在那座殘破廟宇中，他們由晨光熹微守至日上中天，又從午後陽光守至皓月當空。

然而，由李管家率領的車隊始終未曾出現。

此刻，眾人的視線皆聚焦於侍衛隊長麵上，直至他麵露羞赧，幾乎想找處地縫鑽入。

“不，他本該到了……我曾走這條路……”

侍衛隊長麵色通紅，竭力辯解。

然而周圍的人們卻隻是掛著一抹深不可測的笑容，令他百口莫辯。

但這事確實不能全怪侍衛隊長。

若一切按部就班，李管家一行的確應早已抵達。

問題在於，他們遭遇了突髮狀況。

時光倒退五個時辰。

此刻的李管家正瑟縮在馬車之下，雙手緊抱胸前。

耳邊疾馳的馬蹄聲和瓷器破裂之聲交織共鳴，彷彿演奏出一曲悲壯旋律。正如古訓所言，人算不如天算，李管家的經曆生動詮釋了這句話。

原本，他們途徑的部落已建立多年穩定關係。

每當經過此地，隻需依照慣例送上些許綢緞，便可暢行無阻。然而，就在草原各部落間的征戰之中，這個部落不幸被其他部落吞併。

此處遂成為一片荒涼貧瘠、無人管轄之地。

………0

若僅止於此，李管家尚能接受，少交一筆通行費對他而言反而是好事。

然而，一些部落不屑涉足這片區域，但流竄的馬賊卻視其為樂園。

此次，他們恰巧碰上了一個小股馬賊，這群馬賊非但不劫財，開口索要的竟是糧食。

尤為不巧的是，這次李管家攜帶的糧食異常稀缺。

即便儘數奉上，這群馬賊仍不滿意，似乎隻為泄憤，砸毀了幾輛裝滿瓷器的馬車後揚長而去。

隻剩下李管家，麵對滿地碎片，心如刀絞。

“李老爺，如何是好？”

張掌鞭捂著受傷的手臂，一瘸一拐地走近，鮮血透過指縫不住流淌，顯然是剛纔躲避馬賊攻擊時不幸被砍傷。

麵對當前困境，李管家無法過多責備，隻能深深歎息，麵色淒然地搖頭道：

“隻好將瓷器售價提高一倍再出售了。”

“幸虧這些都是精品，即使翻倍售賣，也隻是銷售速度稍緩而已。”

“關鍵問題是，我們現在缺糧了。”

兩人麵麵相覷，深知在這茫茫草原上，無糧寸步難行。

過了許久，李管家再度長歎一聲。

“先趕路吧，我記得前方有個破廟，常有商隊在那裡歇腳交易。”

“實在冇轍，我們就高價向他們買些糧食。”

“來了來了！”

正當破廟內眾人昏昏欲睡之際，一陣興奮的呼喊陡然響起。

躺在一張柔軟熊皮上的洛玨，迷迷糊糊睜開雙眼，聽清外麵的喊聲後，立刻清醒過來。

他急忙起身，指揮眾人做好準備。

一時之間，這群人或藏匿物品，或生火做飯。

當李管家的車隊浩浩蕩蕩來到破廟時，眼前所見是一支幾十人的小型商隊在此落腳過夜。

見到洛玨一行，李管家眼中閃過欣喜之色。

蒼天不負！

雙方均懷著期盼已久的喜悅心情，甫一相遇，即表現出極度的熱情。

互報姓名後，李管家望著這批明顯具有中原人特征的商人，謹慎地詢問道：

“洛東家年紀輕輕，怎會遠涉重洋，到這草原上經商呢？”

對於李管家的疑問，洛玨並不感到意外，於是將先前編造的身世再次複述一遍。

末了，他自嘲般長歎一口氣，坦言道：

“實不相瞞，李東家，在大明朝，我如今是個實實在在的黑戶。”

“出關前，我通過關係想在萬壽節進獻朝廷一件珍貴琉璃寶物，但當時時間緊迫，我將此事委托一位老友處理後，便匆匆離關，意圖趁九邊封鎖期間再運送一批琉璃回國。”

洛玨說到此處，苦笑一聲，兩手一攤，顯得頗為無奈與焦急：

“不料途中出了岔子，現下竟被困在這草原之上。”

敘述完這一切，洛玨隨手撿起一根枯枝，漫不經心地撥弄著篝火，滿臉儘是對計劃受阻的無奈與焦躁。

然而，在聽完洛玨編造的故事後，李管家卻若有所悟。

早在固原鎮時，他們便已聽說京城傳來的訊息。

太子獻上的那隻琉璃瑞獸大盆，在萬壽節上獨占鼇頭，使得金陵乃至江南地區的琉璃器價格飆升，連一枚拇指大小的琉璃吊墜都能賣到數千兩銀子。

冇想到陰差陽錯間，

這件盛事的始作俑者竟然被困草原，隻能說是命運弄人。

心中有了這樣的判斷後，李管家眼神閃爍，悄悄拉了拉身邊的張掌鞭衣袖，決定將琉璃器在金陵城引起轟動的事情秘而不宣。

李管家心裡打著如意算盤：目前琉璃器在中原的價格居高不下，而這小子卻對此一無所知，被困草原，手中卻掌握著一批價值連城的寶物。

原本，李管家車隊的損失已然慘重，定要想方設法彌補回來，而眼前的這批琉璃器，無疑成為了他們的救命稻草。

倘若將手中貨物悉數賣出，即便是按市價收購洛玨手中的琉璃器，待回到金陵後，依然能大賺一筆。

這樣一來，一進一出，不僅未蒙受損失，反而獲利豐厚。

打定這個主意後，李管家愈發殷勤。

待彼此交談甚歡後，李管家順勢提出想要購買糧食的想法。

“糧食……”

洛玨愣了一下，隨即露出一副糾結猶豫的表情。

然而內心卻樂開了花。

這簡直是瞌睡遇枕頭。

他們之所以煞費苦心繞道前來與李管家偶遇，不就是為了摸清郭桓商隊究竟攜帶著何種貨物？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卻不料對方主動送上機會。

“不知李東家欲購多少糧食？又打算如何結算？”

李管家聞此言，麵色一滯，片刻後才略顯尷尬地回答：

“不知是否可以以貨易貨？”

或許他也意識到自己的提議有些冒昧，李管家連忙補充道：

“鄙人願以貨物市價八成作為抵償，實乃事發突然，還望洛東家海涵……”

洛玨嘴角微抽，微笑點頭迴應：

“此事好說，既然如此，請李東家出示貨物清單一閱。”

“明日清晨，咱們再詳談此事。”

李管家連連點頭，接過清單後，雙方各自在前後殿休息。

燈火熄滅，在黑暗籠罩下，洛玨並未入睡，而是靜靜地坐著等待。

不久，窗欞發出一聲輕響，徐侍衛悄無聲息地翻窗而入，低聲稟告：

“貨物清單並無問題，他們確是裝載了許多瓷器，隻是奇怪的是，這批瓷器破損嚴重，不知何故？”

火摺子微弱的光芒搖曳，照亮洛玨略顯古怪的臉龐。

洛玨思索片刻後言道：

“他們莫非打算在草原上販賣瓷器？倒不失為一種好的商品選擇，隻是……”

洛玨的麵色愈顯扭曲，暗忖：“果真是天賜良機！”

瓷器於草原而言，無疑是極為珍貴的奢侈品，無論實用價值或是收藏意義，皆與洛玨手中的琉璃器不相上下。

然而年複一年流入草原的瓷器，又怎能與這難得一現的琉璃器同日而語？

洛玨內心深處已急不可耐地期待目睹李管家一行，他們載著滿車瓷器卻屢屢受挫，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貨物砸在手中的絕望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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