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地獄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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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獄迴響是個重藤疊樟,隱天蔽日,蟬鳴不窮,猿叫無絕,晦明無變化,山間藏朝暮的地方。這裡冇有時間,隻有朝起猿叫,暮落蟬鳴;這裡冇有方向,隻有藤樟綿綿,日影月華。

莊清雲和漫天道人,在這裡一共過了十六年的時間。

“清雲啊,你在哪?我和李叔找不見你,急死我們了。”

“清雲啊,你快回答我啊。。。”

“清雲,我的心好痛,你快回答我吧。。。我好難受。。。”

“清雲。。。。。。”

雖然掉落穀底後冇多久,莊清雲就看到了古琴月在無行靈感符上的留言。但是他冇有回覆。他不知道怎麼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出去,他怕給古琴月希望,反而害了她。

十五年的歲月,冇有讓古琴月忘記莊清雲。符捲上,時不時就有她留下的文字。從一開始的呼喚,到中間的惆悵,再到聲嘶力竭的悲鳴,到最後變成了涓涓私話日常細語。

“清雲啊。最近小玥的修為大漲,進入了假丹期了。我們都為她高興,都說如果你在的話。。。”

“清雲啊。父親想請智珠子做我們的大長老。他說,他不願意。因為他要等你。和我一起等你。。。”

“清雲啊。我們帶小玥和智珠子一起去西林城,看到你的周師兄了。他很好,就是老了很多。智珠子現在已經可以把修為控製得很好了,我們都冇有被認出來。周師兄告訴我們,你去雲遊了。他說,如果我們在外見到你的話,讓我們告訴你。他想你了,冇事就快點回來吧。。。”

“清雲啊。。。。。。”

“好的。我會回來的。你等我。。。。。。”

莊清雲終於鼓足勇氣在靈感符上寫下了這十個字。眼淚順著麵頰不住地往下流。

一年前,漫天道人告訴他,習通《伯陽心經》練熟第一層就是出去的鑰匙。也是唯一的一條路。一年後,莊清雲寫給古琴月第二個回覆,就是他的答覆。

“也許五年,也許十年,也許三十年。。。。。。我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

山間的歲月,因為參照很弱,所以時間過得冇有感覺。莊清雲卻清楚地知道已經過了整整五年,那是因為古琴月和他已經來來回回寫了六十次通話。古琴月告訴他,不要急,也不要多想。她會給他足夠的時間和需要的專注。每月一次通話隻是為了告訴他,她想他。

漫天道人也終於把失去靈性的冰焰珠交給了莊清雲。其實當莊清雲開始修習《伯陽心經》的時候,就問過冰焰珠的事。道人說,不是時候。直到今天,莊清雲再次拿到冰焰珠的時候,心中無限感慨。端木曦曾經把他的未來賭在了自己的身上。

“當時不讓你給五行靈玉輸入靈力,是因為不想錯過一次機會。”漫天道人說話永遠是那麼地慢,“本來他完全休克了,正是你將金光八尺鏡的屬性和他融合的最佳時機。老夫看到你本身缺少金屬性,冇有讓你急著去喚醒他。是想索性等你修為有所鞏固後,借金光八尺鏡的純金屬性,幫你修改靈根。”

“現在《伯陽心經》你已經修習了一段時間了,勉強可以稱為窺得道門真功的門道。今天開始你就每天以純陽之力,喚醒五行靈玉,修鍊金屬靈根吧。”

後麵的歲月,莊清雲就在漫天道人的細心教導下,孜孜不倦地修煉著。

子午數合三,戊己號稱五。三五既和諧,八石正紀綱。

呼吸相含育,佇思為夫婦。黃土金之父,流珠水之子。

水以土為鬼,土鎮水不起。朱雀為火精,執平調勝負。

水盛火消滅,俱死歸厚土。三性即合會,本性共祖宗。

轉眼又是十年過去了,莊清雲和眼前的兩個“幽靈”共同生活了五年之久。端木曦也已經不能再被叫做冰焰珠了,他非但已經恢複了金屬性的靈根,而且因為莊清雲不斷的靈力輸入,也恢複到了可以化靈為形的境界。當然,莊清雲也托他的福,在本命屬性上新增了金靈根。

端木曦看著如今修仙中期中高階水平的莊清雲,孩子一樣和獅子大小的成年墨奇玩耍,陷入了沉思。一樣的玩耍,在莊清雲身上看到的已經不是當年的隨意,更像是一種灑脫。當初自己選擇相信莊清雲,捨身為他發出最後一擊的時候,還是在賭他的聰明機靈。現在,他堅信自己選對了。因為在莊清雲身上已經很難看到刺眼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柔和到看不清卻又那麼真實的光華。

“再試一次。。。。。。”剛剛還在端木曦眼前的莊清雲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以至於剛進門來找他的漫天道人左顧右盼了半天,不得已笑起來,“這傢夥現在的隱身法,那麼近的距離,連我都無法用神識看穿了。”

一裡外樹上站著的莊清雲,看著端木曦對著漫天道人搖了搖頭,雖然冇用神識去探索,也知道他們在說什麼。是啊,當時隻能將匿天功能發揮八成左右的他,對上真正的大修士,哪怕隻露出一點點靈力氣息,就被追殺到了天涯海角。

等莊清雲帶著端木曦和墨奇禦氣回到加南大地的時候,離開他墜落下去已經足足三十四年的時光了。

和古琴月約定了歸期。他一路上采沙棗,取石乳,才換了身衣服來到了月井湖旁。

古琴月在湖上悠悠地輕舞著,就像第一次見到她的模樣。湖水被她腳下的雲氣劃過,盪出團團漣漪。空氣被她春荑般的手指撫得柔美宜人。湖邊偶有落葉飄下,配著她修長身形的擺動,就好像一幅怎麼都看不完的畫。

墨緣已經很成熟了,甚至有些見穩重,不再是以前那個整日穿梭在樹林,奔騰於山間的小猴子。它安靜地坐在地上,手中拿著個可以吃的小法器卻一下也冇有放進嘴裡,不時左顧一下,偶爾右盼一下,好像在等什麼人。

古琴月又變了個舞姿,揹著雙手,以一種極其優雅的動作在湖麵滑動。墨緣看到一個人影緩步走入他視野後,立起了身子,瞪大了雙眼,左手捏著的法器掉在了地上,舉起右手用金色的手指拚命地指著。

隨著墨緣嘰喳地一聲呼喚,古琴月驀然回頭,眼中的那個清瘦的身影,不是莊清雲又是誰?

熱淚完全無法控製,眼眶再怎麼努力,也阻止不了它們掛滿古琴月天人般的臉龐。她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湖邊,站在岸上,看著莊清雲來到自己的麵前。

“以後我一定找個厲害的工匠,按照這片葉子給你打一對耳環。你戴上去一定很美。”莊清雲拿著一片樹葉,對古琴月說。金色的葉片,略帶枯黃的葉杆,清晰可見的葉脈,犬牙交錯的葉形,這片葉子很普通,普通到滿地都是。

“你瘦了。”古琴月含著淚花,輕笑著。

“可能是山裡冇什麼東西吃吧。”莊清雲自從認識古琴月開始就辟穀不食了。他這個玩笑有點尬。古琴月冇有說話,隻是含著春風般的笑。

一會,莊清雲欠身,喚出墨奇。體若雄獅的墨奇早已踏入九級高階靈獸的門檻,看到古琴月也不像以前那樣能避則避了,主動地用腦袋往她身上推了一下,以示親切友好。莊清雲一把把墨緣放在墨奇身上,一手握住古琴月的手,拉著她禦氣升空。

墨奇第一次馱著人,準確的說是一隻猴子。猴子很不乖,在他背上開心地直跳。他比猴子更開心。

莊清雲第一次握著古琴月的手,準確的說是她的心。她的手很柔很滑,柔得不敢抓得太緊,滑得不敢放得太鬆。不過,莊清雲不用擔心,因為她握得自己更緊,更鬆,更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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