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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是家裡的貓不見了,溫純找遍房間,最後在廚房的菜板上看到了被開膛破腹的黑貓。
這已經是這個月家裡意外死亡的第四隻動物了,所有動物無一例外,都是被人劃開肚子拿走了心臟。
溫純審視著案板上的貓咪屍體,彆墅的監控一切正常,仔細觀察可以看到細微的畫麵重疊痕跡。
不同於普通女孩子遇到這種事情的驚慌無助,溫純隻是歎了口氣,心裡想著是時候去精神病院把梅新顏接回來了,她不在,家裡總是有稀奇古怪的事情發生。
還是把貓咪安葬了吧,地點當然還是院子裡那棵已經埋葬了三具動物屍體的柿子樹下。
和前幾次不同的是,溫純拎起這隻黑貓的身子時,在下麵發現了一張被血液汙染了的白色明信片。
明信片的主體是麵碎裂的鏡子,美麗的童話王國因為鏡麵的碎裂而變得四分五裂,簡筆勾勒的城堡被水漬暈染開線條,大片的白色不知名花朵被黑貓的血液染成鮮紅色,整個畫麵模糊又詭異。
《鏡中童話》是這張明信片的名字。
明信片的背麵是手寫得字跡潦草的中文。
【玩家姓名:溫純】
【性彆:女】
【年齡:19歲】
【歡迎來到《如神降臨》真人遊戲試玩副本《鏡中童話》。】
【友情提示:
1、失敗與死亡並存;
2、今夜你是暗戀者;
3、遊戲終結於地獄大門關閉的那一刻;
4、現在,狩獵開始。】
冇來由的八音盒前奏在房子中響起,而後有少女吟唱著歌謠,如同空曠死寂的大型建築中水池上的血液滴落一般,滴答聲在空曠的客廳裡迴盪。
歌謠還在繼續,溫純被一隻無形的手拖進無邊黑暗中。
再醒來,身上還穿著夏季黑白格子睡衣的溫純就已經離開了原本的家。
有嗚咽的哭聲從身邊響起,黃白色調的中世紀城堡矗立在她的眼前,大片大片長著明信片中白色花朵的樹木突兀地長在城堡的各個地方。
甚至在王宮的大理石樓梯上,都有樹木的粗壯根莖穿過石板縫隙深深紮進下方的土壤中。
吹過的風帶起細密的花粉,溫純被嗆地咳嗽起來。
暗戀誰?狩獵誰?地獄大門為什麼要我來關?真的會有人死在遊戲裡嗎?
溫純滿腦子疑問被這陣嗆咳打斷,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的右眼格外不舒服,刺癢的下眼皮好像腫起來了一些。
嗚咽聲還在繼續,她朝哭聲的方向看去,黑色長髮的女孩顫抖著身子看過來。
好在,對方有著一張完整的人臉和健全的身體,不是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溫純坐在巨大的開滿白色小花的樹下,無奈開了口:“往一邊挪挪成不?您踩我褲子了。”
意外進入遊戲的封語原本緊張害怕到不行的情緒因為這句話瞬間放鬆許多,她急忙挪開踩著溫純睡褲的那隻腳,但整個人還是緊挨著坐在花瓣上的溫純。
這是她進入這個可能會死人的遊戲後見到的第一個活人,她唯一的安全感也來源於此。
“你也拿到了一張明信片?”溫純起身,拍了拍粘在睡衣上的花瓣,腳上還踩著一雙軟底白色兔子樣式的家居拖鞋。
封語看著溫純拖鞋麵上豎著的那兩對毛茸茸的兔耳朵,覺得溫純該是個好說話的人,於是伸手抱住了對方的胳膊,私自將對方劃分到了自己的陣營中。
“和你的一樣嗎?”封語將手裡一直拿著的明信片遞過去。
與溫純的那張不同,封語的明信片上繪製的是疊在一起旋轉扭開的兩張塔羅牌。
上麵那張是黑森林中的一輪圓圓的明月,德文書寫著卡牌名稱‘平安夜’。下麵那張是黑色城堡和烏雲中的一輪血月,卡牌名稱被遮住,大概可以理解為與死亡有關。
明信片的前景畫著與溫純那張一樣的大片白色小花,但冇有沾染血漬,明信片後麵是和溫純那張字跡相同的潦草中文。
封語的友情提示隻有3條:
【1、失敗與死亡並存;
2、今夜你是占卜師;
3、請不惜一切代價關閉地獄大門,離開遊戲。】
“這些是什麼花?”溫純的視線從明信片上移開,打量著城堡四處飄落的白色花瓣。
“蘋果花。”封語答。
“我的明信片上是麵碎裂的鏡子和蘋果花,你的裙子冇有口袋,我幫你裝著吧。”說著,溫純將明信片對摺,裝進了自己睡褲的口袋裡。
這隻是某個大型真人遊戲的一個試玩副本,就算會有怪物,大概率也不會出現在大白天的陽光下。
兩個一無所知的新人,冇有更多資訊,溫純決定四處走走,去尋找明信片裡的鏡子和塔羅牌,看看會不會有更多線索。
封語冇有異議。
溫純看著城堡中遍佈的高大樹木,試圖將手臂從這個陌生女孩的懷抱中解脫出來,但使勁抽離和推搡都不管用,也隻能作罷。
封語纖細的身子像藤蔓一樣緊貼著對方,雙手纏繞在對方的胳膊上,走路的間隙做著自我介紹。
“我叫封語,我們見過的,我知道你叫溫純。”
“我們什麼時候見過?”
一階階爬上王宮外平台的樓梯,將王宮的木質大門推開一條縫,進入空曠的宮殿,溫純看到遠處穿著現代服飾的身影,加快了走路的步伐。
封語:“梅新顏每次在學校裡發病強吻男生的時候都是你在一旁阻攔,你教訓她她也不會打你,還低著頭認錯。你肯定比梅新顏還要厲害。”
溫純:“……”這種印象大可不必留。
能收拾得了梅新顏那個精神病集合體也的確不是什麼光榮的事情,況且相比於天生神力武力值爆棚的梅新顏,溫純可以說是一個隻會動嘴皮子的弱雞罷了。
城堡的大廳裡站著五個人,從穿著可以判斷是和溫純一樣被拉入這個奇怪遊戲的現代人。
“新人?”一個身穿深藍色運動服的年輕男生率先看到她們。
“嗯”溫純點頭,她和封語一個睡衣拖鞋,一個長裙涼鞋,一看就是毫無準備被拉進這個世界的新人。
反觀其它五個人,身上都是便於活動的常服。
溫純、封語:“?”
這是什麼鬼遊戲?
說好了試玩副本放進來的其他人都是老玩家……
果然。
“又是兩個弱雞新人,跟緊叔叔,小心在遊戲裡遇到吃人的妖怪咬掉你們的腦袋。”身穿黑色背心的健壯中年人上下打量著身材和臉蛋都很上乘的封語,開了口。
封語皺著眉將身子往溫純旁邊藏了藏,儘量避開那人下流的目光。
穿著半袖、短褲睡衣的溫純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默默打量著周圍人。
另一個穿著白色襯衫帶著銀邊眼鏡的男人看起來格外優雅從容,身上帶著上位者的氣質,他開口打斷中年人的挑弄,問向溫純:“你們收到的邀請函上是什麼圖案?”
這個邀請函大概就是那張帶血的明信片了。
“我的明信片上有蘋果花。”溫純答。
然後她看向封語。
“我的上麵有一片黑色森林。”封語瞭解了她的意思,麵對一群並不算友善的老玩家,將所有資訊告知對方纔是最大的愚蠢。
雖然隱瞞了很多資訊,但某種意義上說她們說的都是真話。
眼鏡男在她們告知明信片內容的時候扭頭看向身後的男孩,那男孩十**歲的模樣,長相與男人有幾分相似,同樣的帥氣,隻是身上帶著一股陰鬱氣質。
他的手裡拿著一本磚塊般厚實的的紅色封皮的書,在男人視線投過來時他隨機翻開一頁。
溫純看過去,被打開的是對開的兩麵紅色空白書頁。
男孩對著眼鏡男點頭,眼鏡男不再搭理著兩個小白新人,轉而對著中年人說:
“她們倆明信片上冇有道具,能不能握住身份還不好說。這個副本的攻略和提示交流區裡都有,七日速通的普通副本,等找到大門有的是時間讓你做想做的。”
說著,眼鏡男朝溫純身後的封語看了一眼,目光嘲弄又神經質。
“也不用急於一時。”
封語覺得男人打量過來的目光比起中年人的更加令人不適,她更加往溫純身後躲著。
溫純看向男孩手裡的那本書,裡麵是間錯的黑紅頁麵,看大家的反應,她覺得這本書大約是用來判定真假話的。且書籍隻有兩種顏色,所以最多隻能判定三種情況,真話、假話與半真半假。
剛剛男孩翻出兩頁紅色,她和封語又冇撒謊,所以被判定為真話,她們暫時是安全的……
“釋出任務了。”一直冇有參與討論的那個笑得很甜的十七八歲少女開了口。
然後五個人都沉默了下來,視線紛紛聚焦在麵前的空氣上。
“什麼任務?”
“怎麼檢視任務?”
真是乾得漂亮,老玩家有攻略有道具還有係統……
手無縛雞之力還無任何外掛的封語內心翻著大大的白眼,麵上好奇問向那個看起來最好說話的運動服男生。
那男生果然回答了她的問題:“新人在通過第一個任務後會獲得專屬係統,係統會根據副本進度給玩家釋出任務,完成所有任務後就能找到離開副本的門。”
“我們現在玩得是個規則遊戲,目前的任務是找到女巫占卜出今天的運勢,在城堡的後花園中種出世界上最完美的蘋果,將蘋果交給王後,換取見到魔鏡的機會。”
占卜啊。
封語與溫純對視一眼。
“邀請函背麵給定的規則是這個副本的規則嗎?”封語問。
“那是整個遊戲的規則,不用著急完成。”男生看向封語,麵上溫柔,目光隱晦。
封語笑著感謝對方,並伸出了手:“謝謝你願意告訴我這些,我叫封顏,這是我的姐妹溫單。”
男生餘光掃了眼看起來隻是普通清秀,一臉不諳世事的乖乖女形象的溫純。
而後他的視線落在封語伸出的那隻細膩骨感的手上,笑著回握了一下:“我叫錢深南,那兩個是我朋友方長風和他弟弟方唯,之後你們有不懂的也可以問我們。”
錢深南看向剛剛那個男人和他身後的男孩介紹道。
七個人三三兩兩一起往女巫的住所走。
錢深南和那對兄弟走在一起,那個叫馬工的中年男人和他的女兒馬彤彤走在一處。
溫純和封語走在最後。
大家從鳥語花香的華麗城堡走進城堡後方荊棘遍佈的茂密樹林,終於,在溫純被封語踩了好幾腳,鞋底被踩掉前,他們來到了一處破舊的木頭房子外。
身材臃腫的女巫彎著腰從房子那矮小的窗戶裡探出頭來,然後翻動著手裡的一摞塔羅牌。
在眾人屏息凝神中,拿出一張描摹著白色圓月的紫色卡牌。
是封語明信片裡一樣的卡牌,要拿到它。
溫純給封語一個眼神,封語回了她一個毫無默契不知道下一步怎麼動作的癡呆眼神……
女巫張開嘴,聲音似是有烙鐵劃過喉嚨般,嘶啞難聽。
“今晚是個平安夜。”
“請問要怎麼才能儘緩解赤花症發作的痛苦?”方長風問。
女巫卻不再搭理他。
幾個人決定先去係統指定的住所安頓下來,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溫純悄悄伸腳拌了封語一下。
穿著白裙子的封語整個人撞進灌木叢裡,細長筆直的小腿隨著裙襬擺動露出一截。
這裡的響動吸引了包括女巫在內所有人的注意。
溫純被嚇得後退一步撞到了女巫外推的窗戶,腳下一滑整個人撲進小小的視窗裡,將桌子上的塔羅牌撥落滿地。
馬工等人發出輕蔑的嗤笑,女巫嘴中咒罵著蠢笨的女孩,伸手惡狠狠將溫純推倒在地,‘咣噹’一下關上了不算結實的窗戶。
一身狼狽的溫純和封語互相攙扶著起身。
方長風看著封語潔白的裙襬上沾著的碎草葉麵色不耐地轉身離開,其他人也不再管著兩個柔弱笨拙的女孩,陸續往城堡方向走去。
溫純和封語邁著緩慢的步子墜在隊伍最後。這片明信片裡繪製的樹林並不好走,似是昨夜下過雨,封語的鞋子上已經滿是泥濘,她的雙腿被荊棘劃出一道道傷痕,白色裙子也被鉤破露出一條條絲線。
溫純當然也好不到哪裡去,棉質的鞋底早已被雨水浸透,唯一慶幸得也隻能是她臟兮兮的兔耳朵拖鞋冇有被封語踩壞,也冇被汙泥沾走。
看著其他人漸漸縮小的背影,封語的手放開提著的裙邊,抓緊了溫純的睡衣一角。
她顫抖著聲音小聲問:“我們不會死在這裡吧?他們都知道規則,隻有我們不知道。還有那個赤花症是什麼?”
“不曉得。”溫純說。
“他們說有很多人死在過這個遊戲裡,你怎麼不害怕?你不會和梅新顏一樣……”封語的聲音更小更抖了。
“啊對對對,我和梅新顏一樣都是瘋子,無牽無掛的。死在這個遊戲對我來說也冇什麼不好,滿意了不?”溫純敷衍道。
大顆大顆的淚珠從封語眼中流出,這……這和她預想中抱緊大佬大腿,一路升級打怪走出遊戲完全不一樣好吧。
這個溫純,分明就是和梅新顏一樣萬事無所**謂的死鹹魚吧!
封語哭得更凶了,她越走越慢,最後,人群徹底從她們視野中消失。
在城堡後方的牆壁處,森林與王城的交接,天色漸沉,即將遠離樹林。
溫純感覺到從進入遊戲就一直黏在自己身上的窺探的視線也跟隨那群人離開了。
她停下腳步,掏出睡褲口袋裡的東西遞到封語麵前。
“認識德文嗎?”溫純問。
封語與溫純既然是同學,自然對學校輔修的語言有一定瞭解。
甚至因為記憶力超強的原因,她的語言水平比之溫純這個年級中等生要好了不知多少倍。
她接過溫純遞過來的東西,是明信片上畫著的那兩張卡牌,翻開第二張帶著血月的卡牌,上麵竟是和第一張一樣標註著‘平安夜’的德文。
所以今晚究竟是不是個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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