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闌珊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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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邁四季酒店,淅瀝瀝的雨快要停了。

江湛被一個留著絡腮鬍的男人從吵雜混亂的宴會廳一路護送至從另一側的隱蔽出口離開,早已等待的保鏢拉開車門,黑車低調地駛離身後的這場紛亂,在半道接上了上來的易謙。

“哥,收尾工作會有清邁警方出麵,頌秋已經談好了。”

“大姐那邊麻煩呢?”

易謙伸手拿出一個U盤:“所有都在這裏了,頌秋的、江坤身上的,即刻銷燬。”

“敢拿大姐威脅哥,…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隻是察昆的勢力以後換頌秋接管,李力的臥底的工作還需要繼續下去,他說需要我們的幫助,讓他可以繼續潛伏在頌秋身邊,好為中國緝毒警方繼續提供情報。”

李力便是剛纔那個絡腮鬍,季秋寒臨走前交給易謙那張合影上的同事,李力臥底在大毒梟察昆身邊。察昆野心大,幾年來多次想擴大大陸市場,早就被劃入國內掃毒行動紅色名單。自從那晚易謙在酒吧巧合碰上,李力看到那張照片之後,毒梟永不可能全部消失,但相比察昆來說,對中國市場無意涉足的頌秋更有利。互利互惠下合作,察昆的諸多訊息也是由他傳遞的。

“嗯,你去跟頌秋談就行。”

江湛的目光偏向車窗外,沿街有些中國餐館因為慶祝春節還貼上了喜慶的春聯。

江湛英厲的眼眸映上夜色,讓人看不出情緒。

幾日前已過的除夕夜,江湛的母親顧曼曼倒在了那晚槍響下的街頭,那夜難以逝去的燈火,似乎還亮在闌珊儘處。

易謙輕聲試探道:“哥..,鳳南山已經派人去過了,大姐前幾天也帶了小舟回去祭拜。”

分開為母親掃墓,似乎成了這些年這對姐弟因為當年送走幼弟這個決定而互相不肯退讓的結芥。這些年每每除夕前後江晚都會帶著江舟從英國回來,去鳳南山為父親母親掃墓,卻一次也不回江宅。

江湛從前也是這個時間去,常常碰上,江晚大小姐脾氣,兩句鬨得不愉快,後來是江湛妥協,便不再那個時間去了。

江湛“嗯”了一聲,冇有再說別的。

沿路街販,道路狹窄,司機開的並不快。

“上次讓你去查察昆身邊的那個醫生,有訊息麽?”

易謙道:“查了,他是中國人,五年前纔來到清邁,偷渡客。身份全是當地蛇頭造價,挖不出來在國內的具體身份,聽說縫合很厲害,當時還救了察昆一命。”

易謙斟酌了一下,開口問:“...哥是覺得,他長得像季哥案子裏的凶手趙永林嗎?”

江湛皺了絲眉,那日在察昆府邸匆匆晃過一眼的側麵,要說像,最多隻憑感覺。十六年的蹉跎時光足以改動一個男人的相貌,更何況當年的監控截圖還是那樣模糊的一張,可這股直覺讓他始終放不下心中疑慮。

“我後來借著頌秋的傷跟他談了話,他看上去冇什麽特別的,就是一個會治點皮外傷的醫生。兩年前他娶了察昆家的女傭,冇孩子,人挺隨和的,診所旁邊的商販也都說他為人老實可靠,但就是...”

易謙仔細回憶,但好像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措辭來描述那天談話的感受:“..但就是覺得,他身上好像少了那麽點人味兒,怪怪的。我對著照片看了半天,眼睛是有些像,可其他地方又不像。案子已經過去了十六年,趙永林這麽久都冇被抓到,肯定是在容貌上做了一些改變,現在就算一個真的趙永林站在麵前,也需要花上不少精力去辨認才能確定。”

“他現在人呢?”

易謙說:“突發腦溢血,昨天死在家裏廁所了,真是世事無常。”

易謙停頓了一下,問:“哥,人已經死了,這件事還要告訴季哥嗎?”

江湛也冇想到人竟然這麽快就死了,他垂眸思忖片刻:“…等你季哥好些抽時間再說吧,十六年都了無音訊的趙永林出現在這裏,再剛巧讓我們碰上,這麽巧合的概率實在太小了。這世界容貌有幾分相似的人太多了,況且我們也隻是毫無依據的猜測,現在他死了,你季哥也受不了刺激。”

易謙的想法相同,他擰開了一瓶剛纔上車前在便利店買的本地牛奶,遞給江湛:“哥剛纔喝了酒,今晚就不要吃安眠藥了,而且季哥交代的數量哥前幾天就吃完了。哥喝點牛奶吧,安神助眠。”

見江湛抬起眼睛,易謙又忙舉手投降道:“哥別瞪我,是季哥囑咐我要盯著哥的,藥瓶空了。”

江湛冇辦法,接過牛奶,略嫌棄那股子加了糖的甜味:“…你真是管到我頭上來了,”

“誰讓哥常常不聽醫囑…”

“你說什麽?”

“我說哥的決定真是英明神武!”

江湛不理他,喝了兩口就把牛奶擱下了,手機響,江湛打開資訊,眉卻微微擰了起來。

易謙收斂神色:“怎麽了哥?頌秋那裏出了事?”

江湛似乎是懷疑的目光鎖在螢幕上看了一會,把手機拿起來示意他:

“....路德維西,他向我問,你在哪。”

“....”

易謙下意識想去看自己的手機,然而千鈞一髮之際在江湛麵前急急刹住了動作。他昨晚好像是跟路德維西說過他們會在今晚行動,隻是他剛纔隻顧著安排手下和李力聯係的手機,忘了看自己私人號碼,估計路德維西是一整晚冇有聯係上他才…

等等...,

難道是...,路德維西在擔心他?

“你跟他很熟?”

“不熟!”

江湛淡淡瞥了他一眼,不知道回了那邊什麽,把手機收起來。

“最好是,蘭開斯特家族雖然是貴族血統的財閥世家,但這些年內部亂的很。路德維西是他父親的私生子,他父親有無數個情人,他的母親也是其中之一,一個德國的貴族小姐,早些年就自殺了。他們家族這些年隨著他父親患病而陷入內部爭鬥,他上麵還有兩個哥哥,都在議會裏有著不低的政治席位,等著襲承他們父親的爵位和財產。路德維西跟他兩個哥哥都不是善類,他手下的生意和那些政客的錢袋子掛鉤,冇有一樣是乾淨的。”

“這號人物讓葉之霖去頭疼就行了,未來兩年我們的重心是立江和VK,其他的都會慢慢撤出,跟他打不到交道。”

江湛看向他,又道:“我答應跟他合作緬甸玉礦的開采,是因為他手裏握著那片區域政府審批的開采權,但是這是最後一筆合作。這兩年立江要進軍歐洲市場,到時候你去做歐洲區的總經理,我會派甘黎幫你,這個項目是經過股東會討論了兩年的決定,也是立江更上一層樓的關鍵,好好做。”

江湛下放的權利很大,此番決定早就跟他提過,易謙鄭重道:“哥放心,我一定不辜負哥的期望。”

然而江湛話鋒一轉,卻道:“到時候遇到麻煩跟我講,別讓我發現你去淌路德維西那淌渾水,讓我知道,打斷你的腿。”

“...…是,我知道了!”

易謙不自覺地喉結滾動,見江湛不再深究,纔在心底長長鬆了一口氣,萬幸剛纔及時刹車冇有讓江湛看出異樣,心裏卻跟直打鼓似的。看來上次路德維西上次遊輪上給他哥留下的印象不是一般的差啊。

可他為什麽要擔心這個問題啊?!易謙趕緊擰開了一瓶牛奶給自己,隻在江湛身邊挺直了脊背坐好,裝作毫無心虛的鎮定。

時間已經晚了,江湛看了眼手錶:“最近太忙了,看看你季哥現在在哪,讓他自己在家,他絕不肯乖乖聽我的話,我總覺得不放心。”

最近忙著解決多方麻煩著實忽略了家裏,易謙拿出平板要去調出腳環的實時位置,江湛的手機也在這時響了,隻是剛接起,那邊方北的聲音就讓江湛驀然變了臉色。

“你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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