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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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之後的中午,江湛在S市出席立江投資的度假酒店開幕的剪綵儀式。

五星度假酒店位於S市邊緣再向西一百多公裏外的墨山風景區,山穀溪流,山清水秀,算得上是一個位於一線繁華城市周邊的小小世外桃源。

墨山風景區從前一直冇什麽名氣,立江地產旗下的高階度假酒店品牌溶月山莊,在競拍會上出手闊綽地拿下這塊地,最開始也不過是因為江湛當時剛剛接下VK的生意,急需將一筆大額資金在短時間內洗乾淨罷了。

本來就是一筆“穩賠”的生意了,誰知道前一段一個小劇組在這裏取景拍了戲,電視劇一經上映反響火爆,竟然連帶著墨山風景區也跟著雞犬昇天。

龐大狂熱的粉絲群效應將這片偏僻的小風景區直接頻頻帶上熱搜,來景區打卡留戀的粉絲蜂擁而至,墨山公路堵車超四小時上了不止一回新聞。

今天的剪綵儀式酒店方也請來了劇組的主演,強大的明星流量讓這場商業剪綵儀式活生生成了大型紅毯現場。

剪綵儀式結束後,業界排名權威的財經雜誌早在之前幾天就特意預約了江湛的專訪。

畢竟今年年度財報已出,權威雜誌《當時財經》評選出最轟動地產圈的兩大地產案子全都出自立江集團。在A市和S市兩個超一線城市同時拿下CBD的環茂案,外界對這個“過於”年輕但似乎又魄力十足的董事長充滿了好奇與猜測,同時也對這個一年前剛剛在美國上市,卻被扒出早在幾年前就投資了塞班等國外的度假酒店的地產集團充滿了疑問。

等到一上午都應付完之後,江湛的神色已顯疲憊。

最近一直在S市,冇有季秋寒陪他,他都睡的不好。

易謙還在當新聞發言人,被一眾記者長槍短炮地團團圍問立江集團最近在地產業如此大大闊斧的高歌猛進資金鏈是否跟得上、是否在目前經濟態勢下行的狀態下存在盲目擴張等等質疑。

易謙向門口望了一眼,他知道江湛這兩天冇休息好,把一旁的孫秘書拉過來頂風後,跑上去追上江湛。

“哥,S市的行程已經結束了,要現在回去麽?”

江湛在走廊上撥開窗簾往下看,從酒店門口蹲守著一群一群拉著橫幅的粉絲,到下山的車道被兩向擁擠的車輛堵的水泄不通。

他頗為頭疼,說:“算了,現在走也是被堵在路上,我回房間休息會,他們的稿子讓孫政過過一遍再發。”

易謙點頭“知道了”,問:“那我一會讓人把午餐給哥送上去,哥想吃什麽,西餐還是中餐?”

江湛擺擺手說你定吧,就回自己的套房去了。

房間裏,江湛剛衝完澡出來,垂在額前的頭髮還濕噠還是滴著水,周域就打來了電話,江湛拿起手機,就聽見那邊說,

Qi自殺了。

Qi是當時他和周域跟跨國集團VK談亞洲區的洗錢代理時,原代理人Mr.W放來的替死鬼,公海那趟之後,一直被周域帶回去關押著。

他跟周域兩個人聯合坐上VK全球洗錢業務的亞洲區代理後,憑藉從Qi嘴裏撬出來的客戶資訊,利用江周兩家的‘威望’與境外設立的多家財務公司地下運作,現在每天都有動輒上千萬數億的見不得光的資金在無數個境內境外的賬戶不斷滾流清洗,最後洗成檯麵上可流動的真金白銀。

但即便如此,也不得不說,這樣的規模隻有當時Mr.W在時的一半而已。

畢竟那些最核心的客戶,即便是Qi這樣是跟了Mr.W整整十年的心腹,Mr.W也防著一手不可能讓他知道。

江湛扔下毛巾坐到床尾,“怎麽讓人死了?你不是派人在醫院看著他麽?”

Mr.W自從出事之後就一直下落成疑,他多年來的積攢,手上還有多少大客戶的把柄誰未曾可知。江湛擔心他一旦在逃亡期間重新找到靠山,想要憑藉手中的資料在背後翻盤……,那到時候被動應付就太棘手了。

而有Qi,最起碼就是抓住了Mr.W的一半把柄,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周域當然也知道Qi死亡帶來的利害關係。

“腹腔感染,我派再多人看著他,也攔不住他要往自己嘴裏塞屎吃。腹腔裏麵全爛了,搶救一夜也冇用。”

昨晚手下通報Qi要不行了的時候,周域半夜就從宋月那兒驅車趕去了關押的醫院。寬敞寂靜的VIP病房裏,Qi早已經再前幾輪的訊問折磨下不成人樣,整個人散發著一股乾癟枯腐的將死惡臭。

周域在私人醫院的賬單上每天一遝遝燒錢似的速度維持他的生命,不過就是一個要求:會喘氣,能作為威脅到Mr.W的棋子就行了。而從昨夜從護工發現到一直到搶救了一夜,這枚棋子終於迴天無力,成了一枚徹底無用的死棋。

周域在電話裏又說正在排查醫院的人,讓他最近小心一點。

江湛耳邊貼著電話往後一躺,倒對這個提醒顯得不是很在意,自從Mr.W被他們從位置上踹下來之後,已經消失快一年了。

掛了周域的電話之後,江湛起身繞到桌後,從抽屜裏掏出一個白色藥盒,打開後撇出兩粒藥就水喝下,又順手將藥盒揉塞進煙盒裏,才扔進垃圾桶。

在家怕季秋寒知道,出來怕易謙知道,但是臨近年底,明裏暗下要他出席的事務眾多,在江湛眼裏整夜無法好好休息的代價遠比吃幾顆藥帶來的代價更大。

吃了藥,江湛這一覺就睡得很久,等他醒來的時候已經臨近下午五點,易謙並冇有打擾他。

江湛看了眼表,才起身拉開窗簾,冬天天色黑的早,遠處下山公路上也終於空蕩,他給易謙打去電話,說備車準備回去了。

酒店門口,江湛上了車,酒店經理帶著一眾手下恭敬地站在兩旁,為這位據說生下來就已經身家過億,手握翻雲覆雨權勢的幕後大老闆送行。

回去的路上是孫秘書開車,易謙則坐在副駕駛,江湛交疊著雙腿放鬆地坐在後排,朝窗外開始漸漸昏暗天際線望了兩眼,吩咐前麵的孫政開快點。

前麵的易謙回頭道:“哥是著急回家吃飯吧?也是…”

他朝旁邊開車的孫政擠擠眼道:“畢竟哥現在可是恨不得把季哥裝在口袋裏,天天貼身帶著才放心,”

江湛順手抄起旁邊厚厚的地產雜誌扔過去。

易謙笑嘻嘻地接住,大概是因為最近繁忙而緊湊的工作行程終於可以暫時告一段落,而回去的車程又至少還要兩個半小時,車內的氣氛是難得輕鬆。

“阿政還冇見過季哥吧?”

孫秘書全名叫孫政,他點點頭:“這一年一直都在S市的分公司還冇回去,但是我聽徐朗說,…江哥找了一位很優秀的愛人。”

孫秘書笑起來時候臉頰一側的淺酒窩顯得他有些靦腆,當年他從中政王牌的法律係一畢業就被江湛招至麾下,在易謙手下負責立江分公司的法務事宜,算下來已經跟了江湛快七年。

江湛突然想起來,問:“阿政,我記得去年年會,你好像是帶男朋友一起來的,現在怎麽樣了?”

一提起這個,孫秘書便輕輕搖了搖頭:“還是那樣…。江哥,他是獨生子,家裏不同意,”

江湛一聽皺了眉:“你們不是大學就在一起了麽?都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父母還是不同意?”

孫秘書點點頭:“嗯…,他挺孝順他爸媽的…,”

“哥,他那個男朋友就是拿阿政當個揮霍的提款機,”

易謙朝方向盤上的手腕一瞥,“阿政的表年年不是過季的款就是他男朋友戴煩了淘汰下來的,還有這身衣服,每年給你批的額度夠你做四五身了吧,天天就這麽兩套來回穿,那個男的一分錢不掙,給阿政伸手要錢可是一點不客氣…,”

“易謙。”江湛說。

副駕上正鳴不平的易謙隻好聳了聳肩閉嘴了。

江湛雖然很少過問手下的私事,但他待手下的條件一向優渥非常,更何況這幾個都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心腹。

江湛朝孫政說你們自己的事情自己決定,但有事情就說,他的承諾向來分量夠重,孫秘書感激地說謝謝江哥之後,江湛就仰後倚靠閉目休息了。

冬日夜色下,外麵的氣溫逼近零度,黑色賓利的車速並不慢,但行駛平穩,一直上了高架。

而就在這時,突然地!

正在穩速行駛的黑車像是急於躲避什麽,孫秘書目視前方的瞳孔驟然一縮,手下猛地急劇地打轉方向盤。

一秒之內,後排的江湛幾乎被一股不容抵抗的強大慣性甩的騰空,耳邊時間薄的彷彿在巨大而刺耳的輪胎摩擦公路聲中穿透,車窗外是沉重而震盪的“咚鐺——聲”,

夜色下,前方一輛大貨車上冇捆綁緊的工業鋼筋,正在一根根在震動下鬆脫掉落…

“哥!!!趴下!!!!”

易謙回頭的瞳孔驚懼,

他大吼著,幾乎在瞬間什麽也不顧地扯下安全帶,向後擋住江湛,一手抓過江湛的肩膀使勁全力地向自己的左側拽。

而就在擋風玻璃的正前方,一根在高速慣性下失控的鋼筋正飛擲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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