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我有這麼嚇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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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亦是如此行事,隻不過農民與皇帝有所不同,那幾畝田地與這萬裡河山無法相提並論。朱元璋一人之力,難以承載治理天下的重任。

朱標深深地歎了口氣。他心中的楷模乃是漢文帝,期盼能如同漢文帝那樣創下一番千秋偉業,成為後世帝王效仿的典範。然而,當年的漢文帝,是憑藉自身實力親手解決武勳集團問題,實實在在通過能力穩固江山。

相比之下,如今朱元璋的做法,使得朱標即便將來登基,又將從何處贏得威望?

長久以來,朱標因其特殊的身份,享受了無數便利,但也因此在內心滋生了猶豫不決的性格特質。他堪稱五千年來地位最為穩固的太子,不必像曆代太子那樣竭力爭奪皇位。隻要朱元璋駕崩,皇位必定歸屬於他,這已是大明上下公認的事實,連他自己也深信不疑。

然而,正是這種無比穩固的地位,使朱標內心缺乏挑戰自己父親的決心和狠勁。若以朱標的性格,倘若置身唐初,他是絕不可能做出玄武門之變那樣的舉動的。這很難說是好事還是壞事,但至少現在,朱標正悄然地、堅定地改變自己。

他要開始反抗他的父親!

望著朱標眼神中閃爍的微弱卻堅毅的火花,朱棣忽然感到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覺得大哥似乎在某些方麵變了,卻又說不出具體變化在哪裡。隻是默默接到了常老三,將幾十車金銀財寶運回金陵。

次日,郭桓出任鄉試主考官的訊息在民間引起了一場軒然大波。儘管人們早已知曉今年的鄉試提前,卻未曾料到會由一位六部四品實權官員擔任主考。

一時間,金陵城內酒肆茶樓議論紛紛,各地趕考的學子們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談論的話題幾乎都圍繞著數月後的鄉試。

金陵城南,有一家名為“及第居”的客棧,因名號寓意吉祥,裝飾典雅脫俗,迅速成為眾多考生的首選聚集地。

此刻,在及第居的大堂中,一群秀才簇擁著一名身著翠綠綢緞文士服的青年,爭相詢問:

“張兄,令尊身為一府佈政使,任期結束後回京定是六部高官,能否透露一下這位郭考官的背景?”\"

受到眾人追捧的綠袍青年約摸二十多歲,在一片恭維聲中略顯得意。幾碗米酒下肚,他便隨口泄露了自家老父辛苦探聽來的訊息:“郭考官嘛,他曾任山西佈政使……”

隨著綠袍青年的敘述,在場的諸多考生麵露各異神色。

聽聞這段經曆,眾人心裡暗忖:這位郭大人恐怕不易對付,何況他還未曾擔任過學政官,誰能猜得出他出題的傾向?

一時間,眾人心情複雜,氣氛一時沉寂,驚得剛進屋的一位白衣少年愣住:

“諸位,我有這麼嚇人嗎?”

“朱兄,您今日終於得以抽身出門了?”

“哈哈,朱兄,您可是地頭蛇,快過來,給我們分享一下有什麼好訊息!”

這位少年甫一踏入,立刻便成為人群焦點,尤為引人注目的是,他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麵容清秀,舉止端莊有禮,自然贏得了周圍許多人的喜愛。

在一旁桌旁,一名新來的考生疑惑地向身邊的老秀纔打聽:

“這位朱兄是何方神聖?為何大家對他如此推崇?”

“這可不僅僅是推崇。”老秀才捋著鬍鬚,悠然答道,“這位小同年的名字叫朱木千,年僅十二歲便已取得秀才功名,且他乃金陵本地人氏,家境殷實,曾多次主辦文會。”

聽到這裡,這名新來的考生更為不解:

“就算如此,大家也無需如此阿諛逢迎吧,我輩讀書人豈能為五鬥米折腰,他家財再多,與我們又有何相乾?”

老秀才側頭瞥了他一眼,略帶鄙夷地搖搖頭,反駁道:

“若是他仗著家財傲慢自大,視其他同年為草芥,自然不會受人歡迎。但這位小同年,不僅少年科舉出眾,家教嚴謹,每晚戌時準時回家孝敬母親,一看便知出身高貴世家;而且他為人謙遜好學,待人接物無不溫文有禮。我們在金陵客居期間,如有頭疼腦熱或意外之事,他總會慷慨相助。”

“如此之人,大家又怎能不願與之結交?”老秀才普及完朱木千的來曆後,周圍那些剛加入社交圈的秀才們這才豁然開朗。

他們看向這位集各種讚譽於一身的朱木千同學,眼神中多了幾分特彆的敬意。而這位少年英才,此刻臉上掛著謙遜而親切的笑容。

如今他內心深處對定遠伯懷有深深的敬意……不,他不僅是大哥的生死摯友,也許不久便會成為自己的姐夫大人。

這位未來的姐夫對這位小舅子確實極為厚待。

朱木千,本名朱柏,乃是大明湘王。

五日前,他被最為親近的四哥引薦給了竇澈。

在幾個同伴的聯手誘導下,懵懂無知的朱柏小朋友,搖身一變,成為了金陵本土富豪——朱木千。

然而,朱柏深深感謝竇澈。

畢竟,並非所有皇子都能如此光明正大地出宮遊玩,

更不用說肆無忌憚、揮金如土般地消費了。

冇錯,竇澈安排他來到此處的核心目標,就是要讓朱柏學會如何大手筆花錢,試圖將其塑造成一位金陵城內的豪紳。

這對於在朱元璋嚴格節儉教育下成長起來的湘王殿下而言,

無疑開啟了一段全新且前所未有的生**驗。

因此,朱柏正在竭力扮演好他的新角色。

在周圍人群七嘴八舌的詢問聲中,朱柏刻意流露出一種無可奈何的神情,

朝著眾人拱手致意道:

“諸位兄台,還請各自施展才華,據家父得知的情報,那位郭侍郎素來公正無私。”

“料想他在命題時必定不拘一格,或許不會沿襲舊例出題。”

“各位兄長還是儘早複習備考,至於小弟……”

“唉!”

朱柏故意歎了一口氣,臉上浮現出恰如其分的困窘與無奈。

一些較為熟悉的同仁見狀,不禁心生共鳴。

幾番文會下來,

朱柏展現給大家的形象是一位勤奮苦讀但底蘊尚欠的新晉考生。

此刻見到他露出這般神色,顯然他對此次科考並無太大把握。

這種情緒感染了在座的其他考生,

頃刻間,原本熱烈非凡的及第居內瀰漫起一陣絕望的氣息。

所有人不再如先前那般信心滿滿。

然而,當氣氛愈發壓抑之際,朱柏朗聲一笑,拱手行禮,打趣道:

“各位請繼續享用美食佳釀,倒是小弟掃興了。”

“掌櫃的,今日文會的所有開銷記在我賬上,權當小弟向諸位陪個不是!”

“各位若能高中,日後可千萬彆把我拒之門外哪……”

“朱兄言重了。”

“朱兄此言差矣,來來來,讓我們共飲此杯!”

“我等豈是趨炎附勢之徒?朱兄,若不罰酒,怕是難以服眾!”

數語間,朱柏輕鬆活躍起現場氣氛。

置身眾多資深秀才之中,朱柏飲酒暢談,數巡之後,眾人已略帶醉意。

古人雲,酒乃憂愁之源。

當酒酣耳熱之際,一名年逾三十的老秀才忽然重重放下酒杯,滿麵惆悵地道出心聲:

“自洪武初年取得秀才功名以來,我年年應考,年年落榜。”

“原以為今年朝廷廣納人才,我等能藉此機會一展鴻鵠之誌,不想卻遭遇這樣一位主考官。”

“難道我真的與中舉人無緣嗎?”

此言一出,其餘在座者亦是麵露悲涼之情。

除朱木千外,其餘皆是年過三十的老秀才,

主考官的選擇直接關乎他們的前途命運。

“今年若再不能高中,我就回鄉教書去吧。”

“王兄回鄉還可執教私塾,我身為燕趙子弟,歸鄉後怕隻能務農耕田了。”

“唉,隻怨我時運不濟……”

“不過……倒也不是全無辦法。”

在聽完多人一番牢騷後,

突然有一人放下酒杯,賊兮兮地環顧四周。

確認周圍無人留意他們這一桌後,此人將頭貼近桌麵中央,儘量壓低聲音:

“據說那位郭侍郎並非不食人間煙火之人。”

“先聲明,這隻是我道聽途說,真假難辨,諸位姑且當作酒後的閒談。”

“快說快說,酒後言語,說過即忘。”

“李兄,你就彆吊胃口了,到底是什麼情況?”

見在場眾人皆迫不及待地探過頭來,

此人再次警惕地掃視周圍,然後低聲細語:

“我聽說前幾日在鬆鶴樓,有一位裝扮奇特的道士出現。”

“似乎……能預知考題。”

“真能預知考題不成?”

“當然是戲言,我說的是戲言嘛!”

眾人聞言,如同受驚般紛紛收回身子,彷彿剛纔聚首交談的動作隻是幻覺,

然後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飲酒。

隻是,當這個訊息傳入耳中後,眾人再難保持平靜。

僅飲了幾杯後,便有人按捺不住,繼續追問:

“那位兜售考題的……不不,那位道長現今雲遊何處?”

提供線索者搖頭晃腦,灌下一盞酒後,滿臉遺憾:

“不清楚,我也是從他人那裡聽說,不敢確定。”

“說不定真是位修道有成的仙人下凡,助我等登科及第。”

“聽說武當山的張真人現正擔任宮中的道篆司職務?”

“是有這樣的傳言,唉,不知那位高人何時降臨,我願傾儘家財求他指引。”

大家自然而然地將這個傳遞考題的人尊稱為得道高人,

儘管每個人眼中都閃過一抹明白真相的狡黠光芒。

事實上,這裡冇有傻子。

大家都清楚,這個裝神弄鬼的“高人”,實則是出售考題的中介。

在這個時刻能掌握考題的,恐怕唯有那位郭侍郎。

未曾想到,這位郭侍郎外表正人君子,

私下裡竟也會從事這樣的勾當。

然而,

目前這群知情的考生們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

一致將這位情報販子尊稱為“高人”。

彷彿這份突如其來的考題,真是那位高人掐指一算、靈光乍現的結果。

能在此處相聚的都是人中龍鳳,

不論郭侍郎品德如何,一旦高中,

他們便是一條船上的夥伴,甚至郭侍郎將成為他們的座師。

倘若落榜,則一切煙消雲散。

因此,此刻無人願意挑破此事。

儘管如此,經過這一番對話後,他們共享了一個秘密,

滿懷期待地等待那位傳說中的得道高人蒞臨及第居。

最好這位高人能早日現身,讓他們有更多時間準備。

然而,直至子夜三更,

這位在他人口中提及的得道高人,始終冇有踏入及第居的大門。

“看樣子今晚我是無緣得見高人風采了,諸位兄台,朱某就此告辭。”

飲下最後一杯酒,瞥見窗外已是漆黑一片,朱柏遂起身拱手告彆。

在場的其他人也知道朱柏家規森嚴,對他的提前離去並未感到意外。

隻是望著朱柏遠去的背影,有人不禁感歎:

“不知朱兄家世背景究竟如何?此刻正是宵禁之時,而朱兄出入自如,如履平地。”

“莫非朱兄是哪位皇親國戚不成?”

此言一出,立即引來旁人的嗤笑。

“趙兄,我看你是喝多了,若朱兄真是皇親國戚,又怎會與我等一同擠這科舉獨木橋?”

“唉,不說這個了,我還是盼望那位高人能早點到來……”

關於朱柏身份的揣測,僅僅在這些考生中短暫發酵。

很快,他們的談論焦點再次轉移到那位神秘的高人身上。

而朱柏則在金陵城中輾轉穿梭,繞過許多街巷後,悄然從魏國公府的側門潛入。

“竇大哥,有訊息了!”

朱柏熟門熟路地步入書房,興奮地向竇澈稟報。

當竇澈聽聞有關這位所謂“高人”的訊息後,

他大笑一聲,雙掌一擊,滿含期待。

“果不其然,本性難移啊!”竇澈轉過頭,望向身邊竭力挺直腰板的朱柏,讚許地伸出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朱柏的頭頂。

“繼續保持警惕,一旦那人現身,務必將他手中的東西買下,但必須牢記,萬不可暴露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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