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實在是羞辱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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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得好!正巧可以繼承你父親的職業!”

“什麼……你要去做和尚……”

“我頭髮……再打就是謀逆弑君了哈!”

一番嬉笑過後,竇澈心情舒暢,不再理會頭髮淩亂的朱標,轉身拿起賬簿。

“既然咱們朱公子眼界開闊,看來對這二百多萬兩銀子並不看重。”

“那我就隻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彆啊——”朱標迅速整理好髮型,滿臉堆笑地走過來,理直氣壯地將賬簿揣入懷中。

“太子東宮開銷大,呂氏又講究排場,這筆錢我就笑納了。”

話音剛落,他望著東方冉冉升起的朝陽,伸了個懶腰,骨骼發出清脆的聲響。

“好了,我也該去上朝了。”

“皇上皇後那份我一併帶過去。”

竇澈也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躺倒在羅漢榻上。

“去吧去吧,我補個回籠覺。”

他竟然全然不顧禮節,冇有起身恭送太子出門。

朱標倒也不以為意,揮手告彆,自行走出大門。

瞬時,帶著幾分涼意的新鮮空氣湧入屋內,滌盪室內的沉悶之氣。

就在這個時候,朱標的貼身太監急匆匆跑來,倚著門框喘息不止,焦急喊道:

“太子殿下,竇先生,大事不好了!”

“外麵……外麵傳言竇先生失手誤殺了公主!”

“我殺了公主?”

“這是怎麼回事?”

竇澈悚然一驚,立刻追問:“這個訊息傳得多遠?”

太監連連點頭:“竇先生,傳遍大街小巷了,今天早晨進城賣菜的農戶都在談論此事。”

聽聞此言,竇澈非但不驚,反而麵露喜色。

“果不其然,他們終於按捺不住動手了。”

竇澈望向立在門口的朱標,疑惑地問:“你不是要去奉天殿嗎?還站在這裡做什麼?”

朱標翻了個白眼:“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今天你還是乖乖待在這兒吧,不出預料,今天你會被都察院那些人盤問個冇完冇了。”

“你最好避一避。”

“知道了,你快走吧。”

目送朱標的身影消失在院門外,竇澈沉思良久。

最終,他還是選擇了穿上那襲深藍色六品官服,佩戴上馬皇後贈予的玉佩,向後宮走去。

今天是他為馬皇後複診的日子,竇澈並不打算更改既定行程。

但前提是,今天最好不要遇到朱元璋。

說實話,竇澈對朱元璋確實是有所忌憚。

可以說,任何一個瞭解朱元璋豐功偉績的人,都不可能不對這位千古一帝心生敬畏。

尤其這位由乞丐登上帝位的皇帝,對自己世界觀和價值觀的堅守猶如鋼鐵鑄就一般,使得最基本的交流都變得困難重重。

因此,當竇澈抵達坤寧宮,發現朱元璋並不在時,他明顯地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從容不迫地走向馬皇後,行禮拜見。

“皇後孃娘萬福金安。”

馬皇後端坐在椅上,笑容滿麵地對竇澈招呼道:

“小竇啊,過來這邊。”

“來人,賜座。”

朱家之人曆來擅長得寸進尺。

自從那次刺殺之夜,朱標與竇澈互救對方之後,竇澈還是首次見到馬皇後。

而馬皇後對竇澈的稱呼也從“竇先生”變為更為親切的“小竇”。

竇澈對此並無異議,隻是在馬皇後身邊坐下,細緻地為她診脈。

不可否認,或許是由於馬皇後年輕時曾曆經艱辛,她的身體底子非常紮實。

自從開始排毒治療以來,馬皇後的恢複狀況極為理想。

當竇澈按部就班地彙報完身體狀況後,馬皇後並未對其自身的病情表現出過多的關注。相反,她溫情脈脈地握住了竇澈的手,眼中滿含關愛與探究:

“竇澈,日前明月提及你們先前處理的事務,但她描述得模糊不清。”

“你們具體經曆了何事?”

竇澈稍感驚訝,旋即詳詳細細地講述了事情始末。然而,令竇澈意想不到的是,在得知竇澈曾以弓箭射向朱明月之事時,馬皇後並未流露絲毫的情緒波動,反而神情莊重地追問:

“我知曉郭桓的能力尚可,但冇想到他竟是這般貪婪成性。”

“此事難道不會引發他狗急跳牆之舉嗎?”

竇澈胸有成竹地迴應:“皇後孃娘寬心,這筆錢財郭桓絕不敢曝光,因此表麵上不會引起任何動盪。”

“關鍵在於,僅憑這筆款項難以坐實郭桓的罪名,若草率行事抓捕郭桓,恐會引起朝廷內外對此案的非議。”

“娘娘,請回想胡惟庸案的教訓。”

馬皇後麵色沉重地點點頭。確乎,胡惟庸案發時,其確實存有篡權奪位之心,甚至在邀請朱元璋赴宴之際,已在自家府邸佈置了刺客。

若非一名宦官捨命通報,朱元璋恐怕早已喪命於丞相之手。胡案過後,朱元璋廢除了延續千年的丞相製度,雖說是順勢而為,但胡案爆發後,輿論導向卻出現了偏差。

世人普遍認為謀逆之說牽強附會,不過是朱元璋欲罷免丞相而找的藉口。這恰恰體現了朱元璋僅憑鐵腕手段治理國家的深遠影響。

馬皇後顯然洞悉世事,她長歎一聲,用力拍了拍竇澈的手背,頗為無奈地道:“好孩子,標兒有你在身邊,即便我現在離世,也可安心瞑目了。”

馬皇後緊緊注視著竇澈的眼睛,深情誠摯地請求:“竇先生,標兒性格柔弱,易與皇上產生摩擦。”

“他自幼缺少朋友,如今能結識你這等好友,處處助他排憂解難。”

“作為母親,我心裡這塊石頭也算落地了。”

馬皇後在竇澈麵前從不提及君臣之間的尊卑,彷彿竇澈與朱標是平等交往的朋友,而自己則如同一位普通家庭中的慈母。

她深知竇澈與朱元璋相互間的不合,言語間處處都在安撫竇澈。竇澈對此報以微笑,內心卻從容不迫。

歸根結底,在對付郭桓的事情上,竇澈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太子。若非如此,依照竇澈的性格,隻怕會選擇直接刺殺,深夜潛入侍郎府,引爆幾包火藥,掀起一場軒然大波。

至於可能產生的後續影響,竇澈全然不在乎。倘若朱元璋以此事發難,反倒是降低了他自己在竇澈心中的地位。

真正令竇澈擔憂的,其實是朱明月。無論如何,朱明月實實在在受到了傷害。

朝堂上的爭議竇澈可以置若罔聞,畢竟他並不在乎目前這從六品的官職。然而,若朱元璋藉此事大做文章,竇澈也無可辯駁,畢竟他確實傷害了人家姑娘。

想到這裡,竇澈憤懣地抬眼望向奉天殿的方向。慶幸的是,通常大朝會需持續一整個上午,待到午時散朝,竇澈早已完成複診並出宮逍遙去了。

竇澈可不會天真地認為,這位史上唯一曾做過乞丐的皇帝,會是個情緒化的人。但他並不知道,此刻朱元璋並不在奉天殿內。

今日早朝,群臣叩拜的對象隻有太子朱標一人。朱標此刻正麵臨著眾多文官猶如狂風暴雨般的責問。

“太子殿下,臣等據聞奏報,翰林院編撰竇澈以及淮王次子、三子,魏國公三子,潁川侯次子等人,於昨日在官道縱馬疾馳,不慎致壽春公主受傷!”

“此等紈絝無視大明律法,驕橫跋扈,罪行累累!”

“且臣等聽說,這等狂妄行為乃新任翰林院編撰竇澈一手策劃,公主受傷亦與此人脫不了乾係!”\"

“懇請殿下嚴懲不貸!”

在奉天殿上,朱標端坐在龍椅側旁,微微眯眼審視著下方那些言辭激烈的禦史們。甫一來到奉天殿,他就覺察到種種異樣。

不僅他那位素來勤勉的父親,今天竟罕見地缺席早朝,就連那些都察院的禦史們,似乎也默契地達成了某種共識,輪番對竇澈發起猛烈攻勢。

他們刻意避開昨日浩浩蕩蕩運進城內的幾十輛馬車的話題,而是針對竇澈他們在官道上無故縱馬的行為,從品德和人格層麵展開猛烈抨擊。

更有甚者,還將竇澈對公主造成的傷害上升到犯上作亂的高度,一頂頂大帽子瞬間扣在竇澈頭上。

儘管所有人都清楚,僅憑誤傷公主這一罪名,根本不可能將竇澈置於死地,但這並不阻礙禦史們藉此事造勢。

竇澈轉瞬之間成為眾矢之的,聲名狼藉。然而,麵對如此圍攻,朱標卻始終不動聲色。

十五年的儲君生涯,八年的輔政經驗,使朱標養成了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堅定內心。唯有在竇澈麵前,他纔會流露出真性情。

但在麵對這群臣子時,朱標身上那份與生俱來的王者氣質顯現無疑,透過頭上的九旒冕冠,他的目光快速掃過人群。

片刻之後,他的視線鎖定在前列某個人的臉上,雖未久停,卻時刻留意著此人的舉動。

此人正是郭桓。不得不承認,郭桓的涵養功夫確實深厚。

剛剛遭受了巨大經濟損失,又被眾人痛斥一頓,此刻他仍能手捧笏板,泰然自若地站立在隊列之中。

他的老練狡猾已遠超常人想象。朱標此刻才恍然大悟,為何竇澈會選擇步步為營、溫水煮青蛙的方式削弱郭桓。

麵對郭桓這樣的對手,稍有不慎便會授人以柄,屆時無論處置與否,都將沾染一身腥氣。

意識到這一點,朱標對竇澈更加欽佩,並全力應對眼前的這場朝堂風暴。然而,郭桓並不知情,朱標已將他視為目標。

直至此刻,郭桓還認為自己唯一的敵人隻是竇澈。每當朱標的目光掠過他時,每當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顫抖時,他都誤以為這是因為他對那筆钜額損失的惋惜。

想到此處,他心頭一陣絞痛。誰能想到,就在今早上朝之前,身為戶部左侍郎,手握大明朝財政大權的三品官員,他竟不得不低聲下氣地向江南的鹽商們寫信求助借款?

平日裡,即使這些鹽商跪在他的府門前,他若是肯正眼看他們一眼,都已是讀書人對自身尊嚴的一種妥協。而現在,為了填補那個巨大的虧空,

他竟然忍氣吞聲,稱呼那些卑微的商人作兄弟,實在是羞辱至極!

一念及此,郭桓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雙手緊緊握住象牙笏板,連指關節都泛起了蒼白。他全然不知,朱標已將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而他還在為那筆喪失的錢財痛苦不已。

那些都是權貴階層呀!

多年執掌財務的郭桓深深明白,向人借貸何其艱難,尤其是這種難以擺上檯麵的資金。

彆看那些鹽商們平時對自己畢恭畢敬,但一旦提到借款之事,他們會即刻轉變為世上最為狡猾的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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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毫每一厘都會被他們計算得精確無誤。

你的地位、還款的可能性,乃至種種意想不到的因素,都會成為他們在決定是否借貸時的重要考量。

因此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紛爭。

郭桓強忍痛苦,開出了一份前所未有的高額利息——四分利。

這樣一來,這次的走私交易,郭桓幾乎是無利可圖的。

甚至未來數年的收益都將用於償還這筆钜額債務。

然而至少,他能維繫住這張廣闊的人脈網。

同時也能保住自己戶部侍郎的職位。

如此思考一番,郭桓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隨後微微轉頭,餘光瞥向此刻站立在大殿中央,滔滔不絕批判竇澈的禦史。

這些禦史並非他刻意安排,憑他的手腕不至於做出這般易留把柄的事。

他隻是讓人將先前發生的事件加以渲染,再在早朝排序時看似不經意地感歎了幾句罷了。

如此順水推舟,竇澈遭遇了他的朝堂生涯中的首次**。

照此情勢下去,那個姓竇的小子即便不至於身陷囹圄,但丟官已然是十拿九穩。

這般想來,郭桓心中的抑鬱稍有緩解,但仍感到萬分痛心。

這隻是第一步棋。

隻要這訊息有五分真實,那麼那個姓竇的小子必將逃脫不了被罷官的命運!

想到這裡,郭桓抬眼望向坐在上方,始終沉默寡言,隻是靜靜看著下方禦史們慷慨陳詞的朱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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